兩場比試之間夾了端午盛會。
飲牛津各大節日都有助興的活動。因本年端午與天選重合,準備時間倉促,主事的周堯官與玄冥長老從早上就忙得不拾閑。
飲牛津為各房院制作彩色的粉團、角黍,以玉盤呈之,再備纖巧的小角弓。人們架箭射粉團,粉團滑膩,頗難射中,射中者就可享用這枚粉團。
安悅涯射中最多,把粉團分給鈴鈴和柏氏姊妹。
這種粉團餡料豐足,為中和黏面甜膩的口感,充填的多是山楂、棗泥、玫瑰花瓣,一口餘味無窮。
“姊姊,一會兒我想去看龍舟。”
鈴鈴頻頻點頭,“一起去,一起去。”
女兒們換上七彩斑斓的裙裳。
鈴鈴着金絲繡紅裙,披芰荷短帔,螓首蛾眉,靡顔膩理,如此裝扮端的是古典美人,一旁的男子們忽地不好意思直視了。
安悅涯換上圓領長褲的白色胡服,她身材高挑,行動飒爽,與婀娜搖曳的鈴鈴相比是另一種潇灑之美。
柏氏姊妹沒有錢置辦額外衣飾,本打算普通地湊個熱鬧。
鈴鈴堅持道:“我帶了備用衣飾!節日與平素不同,我們天涯相會,也許再難重聚,一定要留下特别的回憶。”
安悅涯一貫高傲,此處卻與鈴鈴不謀而合,她想到個好主意,“鈴鈴,你我分别打扮她們姊妹,看誰的妝造更勝一籌。”
“卻之不恭!我覺得绾卿跟我的風格接近,箬伶跟你契合。”
“正有此意!”
于是兩名女子迅速拉上自己的隊友,回屋梳妝。
剩下男子們冷清不少,他們把粉團分着吃了,煎茶潤喉,聊叙閑話。
一個多時辰,女子們重新亮相,暮春時候花又綻放,生機盎然。
柏箬伶着白藍胡服,頭上單刀半翻髻,淡掃蛾眉畫淚妝,腰别長劍,似神女英姿獵獵;柏绾卿則紅羅衫,肩披黃帔,梳慵懶的堕馬髻,作嬌媚的曉霞妝。
這一打扮,姊妹相似的五官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情緻,春蘭秋菊,各有千秋。
男子們啧啧贊歎,柏氏雙花姿容昳麗,較往日更加光彩奪目。他們隻看表象,而女子觀之,門道就多了。
鈴鈴與安悅涯挽臂攜行,互相大贊對方的審美與設計。
“你的妝面抓住了绾卿嬌憐的神态,曉霞妝再适合她不過了。”
“箬伶發髻上戴的玉花钿,與胡服的色調呼應,真是巧奪天工。”
“你那堕馬髻梳得堪稱完美,有淩亂之美而無淩亂之态,我都不敢梳這個。”
“嘻嘻,還是要大量抹刨花水的嘛······”
少女的玲珑心七竅射光,聚為光源,她們是太陽墜落時的人間燈火,是太陽升起時新的希望。
柏氏姊妹從前不講究過節日,在鈴鈴和安悅涯的帶領下,穿着新衣走過的拱橋、見過的花束都帶着不同往日的美。
即便囊中羞澀,節日的歡愉也屬于她們,她們融入彩色海洋享受自己那一小份幸福。
五月石榴芬芳吐豔,競渡賽前兩岸羅衣如雲,銀钗晃目,圍得水洩不通。
他們占了好位置,不再挪動,因為人多,腳擡起來就沒地方放。
“今年有六支隊伍,能看三場。”
“總覺得看不夠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陌生卻熱情攀談的人不少,他們樂于為别人解惑,即使集會散去,人人天各一方,友善的交會亦曾讓心靈共振。
第一場賽龍舟,金羁派紅船對楊氏藍船,揮旗為令。
鑼鼓一通震天動地地敲打,人群靜了下來,隻聽都知說:“預備——”
旗手奮力劃開旗幟,一舉如引千鈞之力。
如炮竹一般點炸了兩岸人聲,喝彩聲,歡呼聲。
紅船上的男子一律脫了上衣,露出精壯的膀子,劃槳動作整齊,頭領在前大喊節奏,最終紅船當先沖破終點線。
船上岸上的吼聲一時合為宏偉的協奏。
鵲笑鸠舞,觀者往紅船上扔花果,與他們同享勝利的喜悅。
第二場競渡需約兩炷香的工夫準備,岸邊的觀者如魚兒緩緩遊弋、側身。
鈴鈴提議先逛逛集市,衆人跟随,偶一回顧,柏绾卿還伫立岸邊,往河流那看。
柏箬伶:“绾卿,你找誰呢?”
“啊?沒有沒有。”
柏绾卿立即跟上姊姊,随手指了首飾攤上的一樣骨角簪,說:“你看!”
過去,姊妹儉樸度日,從不對首飾之類的東西多看一眼,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至今,天選已經過半,隻要能活下來,便不通關也能謀得職位,她們再也不用忍耐貧苦的生活了。
柏箬伶想到此處,牽妹妹的手湊近攤子,“挑個喜歡的,姊姊買給你。”
與衣食不周、告貸求幫的生活作别,未來豁然開朗,做姊姊的終于能說出這句話。
曾經那樣暗無天日的生活也能迎來柳暗花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