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禦駕到達西山行宮的時,剛過正午。
行了兩日的路,衆人皆疲乏不堪,滿身倦意地去往營帳修整歇息。
侍女小厮來來往往,略顯出幾分忙亂。
“你是哪家的,也不長眼睛瞧瞧我們娘娘是誰?這營地裡可都是貴人,當心沖撞了誰,有你腦袋掉的!”
一女官打扮的女子高聲訓斥,引來幾分矚目。
齊王扶着姚玉珠下車,姚玉珠一下來,反身回去拉明蘊之。
聽到那邊動靜,不屑地撇撇嘴,臉頰鼓起。
明蘊之下了車,撫撫裙擺,轉頭瞧見她那副氣鼓鼓的模樣,頓覺好笑:“方才還歡歡喜喜地,這會兒怎麼生起氣來啦?”
“我就是看不慣她們趁着阿姐養病,着急忙慌地開始争起權來,”姚玉珠輕哼一聲:“一個兩個,誰不知道她們心思似的,好大的威風。”
“不過嘛……瞧這模樣,應當是我那三嫂更勝一籌。”
那日出事後,康王妃與肅王妃接連入宮,沒能成功探望上病人,卻從皇後處得了協理六宮之權。
比起家世平平,性子也不甚張揚的肅王妃,顯然是更為潑辣的康王妃能服得了衆一些。話雖如此,但肉眼可見地有些倉促混亂,這才沒多久,就已經有好幾家女眷心有怨而不敢言了。
明蘊之笑了笑。
都眼饞她手上的權,但她若真撒手放開了,隻瞧幾人能接得住。
幾人朝帳中走去,姚玉珠勸道:“阿姐,随我住罷!我的帳子可大了,還要來了好些奶皮子,咱們邊看話本邊吃呀。”
日光正好,晴朗的天色裡,明蘊之未施粉黛,因着趕路,頭上隻簪了一隻寶藍色的珠钗,因着寒氣而蒼白的臉頰被太陽曬出了幾分紅潤,笑意盈于眼眸。
“不了,”她推推姚玉珠:“一路上隻顧着與我說話,五弟可被你冷落了好一會兒呢。”
姚玉珠回頭瞥了一眼委委屈屈的齊王,不情不願:“好吧,那我讓人送些奶皮子去。”
明蘊之點頭應了。
來時,便是玉珠盛情難卻,她乘了齊王府的車駕,此時到了營帳,自不好再多叨擾。
回了營帳,青竹打來水,幾人洗漱過後,明蘊之換上了柔軟的綢衣,烘着頭發。
一身疲乏在接觸到身下那床軟毯的時候盡數消弭,她滿足地喟歎一聲,長長伸了個懶腰。
“看來這皮子真是拿對了!”青竹道:“這還是娘娘和殿下成婚那年,殿下親自為娘娘獵下的一頭熊呢。娘娘可記得?那熊油光水滑,毛色好到引得好幾個夫人都眼饞,咱們殿下功夫好,半點沒傷到皮子,連夜就讓人剝了皮來制成了毯子。”
明蘊之摸了摸身下的皮子,點頭:“他功夫的确好。”
她見過男人英姿飒爽的模樣。
黑熊難尋,這樣大、又沒有一根雜毛的黑熊更是萬裡挑一。她還記得那日,她無意中瞧見了一隻黑兔,裴彧原本要射下,她又忽然反悔。
雖說是出來圍獵,但她不會挽弓射箭,也沒真的見過血,箭在弦上的時候忽然心生悔意。
又怕裴彧因着什麼婦人之仁看輕了自己,明蘊之硬着頭皮道:
“這樣小的兔子打了也沒意思,妾身昨日瞧見鎮國公世子為長公主獵了頭好大的熊,說要給長公主做成毯子呢。”
她嘴硬着說完,一轉頭,對上裴彧那雙曜玉般的眼眸,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拙劣的借口,少見地爽朗一笑,揚起馬鞭。
“看來孤的太子妃還是個有雄心的,”裴彧一夾馬腹,身上銀鱗般的铠甲在日頭下反射出耀目的冷光:“太子妃的心願,孤自要滿足。”
明蘊之還沒反應過來,他便點了幾人,道:“你們幾個,随孤入林。秋朔,護送太子妃回營。”
“是。”
幾人策馬入了深林,明蘊之臉紅了紅,有些發燙。
那日他很晚都沒有回來,她憂心到深夜,幾次派人去詢問情況,仍不見人影。
腦袋裡想了許多許多,隻怕因着自己一時的意氣之言,讓他遭到什麼危險。
她記得自己當時的可笑情态,自顧自在哪兒傷心到快要流淚,卻沒注意到男人回營時的動靜。
裴彧一掀帳,便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