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淨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一隻通體黑色的烏鴉不知從哪飛了過來,穩穩當當的落在他肩上。
舒窈收回剛邁出去的步子,撓了撓頭,有些尴尬,原來他不是在看她啊。
他輕輕撫摸着烏鴉的毛發,微微擡頭,火熱的陽光落在他如深潭的眸子裡,他閉上眼,轉身回了屋。
這明亮幹淨的世界并不适合他。
又過了幾日,主母中毒身亡的消息傳來,季時淨面無表情的坐在窗邊,烏鴉安靜的縮在他懷裡,嘴角邊淌着一抹鮮紅的血迹。
良久,他才擡眼,起身打開窗,将烏鴉放出去,望着漫天的烏雲,他勾唇一笑。
天,終于暗了。
舒窈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不知為何她忽然感覺有一陣陰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她忍不住瑟縮一下。
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季時淨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他歪着頭,嘴角依舊殘留着剛剛的笑意,詭異又扭曲。
他慢慢靠近她,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脖頸,指尖流連。
舒窈被冷的一哆嗦,明明是六月的天氣,可她卻感覺如墜冰窟。
季時淨攬過她的脖子,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處,舒窈很不舒服,這感覺就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爬一樣,蘇蘇癢癢,她難受極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最後隻聽見他一聲輕“呵”,語調極其清冷,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谑。
剛剛所經曆的一切忽然像走馬觀花一樣在她面前閃過。
舒窈徹底昏了過去。
……
“舒姐姐。”
耳邊是阿柒的聲音。
舒窈猛然回神,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脖子,還好還好,脖子還在,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後問阿柒:“現在是什麼時辰?”
阿柒笑了笑:“辰時。”
舒窈揉着腦袋,又想起了昨夜的那場夢,真實的感覺讓她覺得那不是一場夢。
由于昨晚靠着床榻睡着了,她現在半邊肩膀都是酸痛的,脖子好像也落枕了,她用手捶了捶。
阿柒看着床上的季時淨問她:“舒姐姐,這個哥哥他沒事吧?”
舒窈這時候才看過去,季時淨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比昨天稍微好了一些,她将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溫度也降下來了:“沒事。”
阿柒:“那就好”,然後拉着舒窈小跑出屋,語氣興奮,“舒姐姐,我哥哥昨日在山上打了一隻雪兔呢。”
舒窈一出門就看見竈台上放着一隻用竹子編的草簍,一隻兔子畏縮在裡面,不斷舔舐着受傷的左腿。
阿柒打開籠子,兔子受到驚吓四處逃竄。
阿柒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轉頭看向舒窈:“舒姐姐,這隻兔子好像怕我。”
舒窈:“它們本就在林子裡面跑慣了,自然不喜歡被束縛,而且兔子膽小,你可以慢慢接近它。”頓了頓,她繼續說,“兔子的左腿受傷了,我們先給它包紮一下吧。”
阿柒這才注意到兔子腳上的傷口,驚呼一聲:“哥哥下手也太重了。”說罷回房間找紗布去了。
舒窈輕輕安撫着受傷的小兔子,兔子見來人沒有惡意,漸漸放松下來,任由舒窈把它抱出去。
阿柒也小心翼翼的給它受傷的那隻腿纏上紗布。
舒窈往四周望了望,不見喬六的身影,于是問道:“喬大哥呢?”
阿柒包紮的手顫了顫,聲音有些悶悶的:“今日村裡有事,剛剛一大早就去祠堂了。”
舒窈點點頭,剛準備開口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院門外面喊:“喬家阿柒,族公找你有事兒,現在速速去祠堂一趟。”
阿柒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她閉了閉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滿臉恐懼:“好,我馬上就去。”細聽之下聲音在微微發抖。
舒窈感覺不太對勁,她拉住阿柒的手:“出什麼事了嗎?”
阿柒勉強擠出一抹笑:“沒事沒事。”她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轉身提醒舒窈:“舒姐姐,你和那個哥哥千萬不要出門,更不要讓村裡人看見。”
門開了又合。
舒窈把兔子放進籠子裡,一顆心七上八下,心慌的厲害,她望着大門的方向陷入沉思,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
山神村祠堂。
今日雪倒是停了,但是寒風更甚。
祠堂大門緊閉,屋外的風順着破舊的窗戶灌了進去,一些站在窗戶邊的村民冷得直跺腳,雙手放在嘴邊不停的哈氣。
祠堂裡面擠了一群人,但是卻異常的安靜,連瑣碎的聲音都沒有。
所有人都面對排位站着,臉上表情各異。
族公站在最前面,他發絲花白,曬得黝黑的臉龐上溝壑縱橫,下巴上留着一縷灰白的胡須,向前微微翹起,他已年過九十,整個人異常佝偻。
他對着排位燒了三炷香,把香插上之後才轉身掃視衆人,最後把目光落在喬六身上。
此時,喬六已經被綁了起來,四五個大漢壓着他,可即使是這樣,他依舊在拼命掙紮,眼神向族公求饒。
族公捋着胡須,不輕不重的歎息一聲,才開口緩緩說道:“喬家小子,這是祖宗的意願,你萬不可違背啊。”
此話一出,底下衆人連忙起聲附和。
“是啊是啊,阿柒是祖宗選中的人,說明她是有福之人啊。”
“把阿柒獻給山神,山神會保佑我們村子風調雨順,喬家小子,你以後還可以說自己是山神的小舅子呢。”
“……”
話匣子一打開,底下衆人就說個不停。
但還是有人看起來面露同情,他們低着頭,沒有過多言語。
喬六嘴裡塞着布條,隻能無助的嘶吼。
族公咳嗽兩聲,衆人立馬安靜下來,他讓壯漢把喬六口裡的布條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