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劍必認主,若非親近之人不可能為其所用。
隻是現在卻沒了失而複得的歡喜。
“我少年時入了裴昭羽的暗虛宮,也就是你們說的…邪修,對不起……”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桑玉山?”慕回上前一步含着淚問他。
“我記憶被他抹去,被迫拜他為師,那日我記憶恢複,心死不已,欲殺而為家人報仇,卻不敵,身受重傷,後來便被你們撿了回來,但是我後來失憶的事卻非我所願,我也是不久前才想起來自己姓甚名誰。”
慕回扔了劍轉過身,閉了閉眼,“你雖無錯,可我師門卻實實滅于邪修之手,我此刻當真是無法接受你,你走吧,别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裴叙撿起劍,遞到雲初面前,啞聲道:“師兄。”
雲初扭過頭,咬着唇顫抖道,“我不是你師兄。”
歲晚垂眼,接過他手中的劍放入劍鞘,塞在雲初的手心間。
“師兄,我送他下山。”歲晚低聲道。
歲晚轉身走到裴叙面前,拉着他的手腕欲往前走,卻被裴叙一掌劈在了頸間暈了過去。
“你做什麼!”
雲初和慕回轉身看着他的動作。
裴叙接住歲晚,輕聲道:“我幼時喊她一聲阿姐,可我們卻未有一絲血緣,這些年她身上背負的太多,我實在不忍她左右為難,這一次,我更不會讓她獨自一人承受。”
“……”
正邪相對,誓如死敵。
我知曉你不忍割舍,那便讓我來做這個壞人。
……
歲晚的眼角滑過淚,裴叙心一緊,為她輕輕拭去。
她起身,蓦地抱住他。
裴叙的手僵在原處,随後緩緩落在她的背處,慢慢收緊。
裴叙知道這幾個月對她來說何嘗不是煎熬,看着她每一次哭泣自己的心裡又何嘗好受過。
感覺到肩上的濕潤和面前的人的抖動,他松開力氣去看她,隻見得她的臉頰上還挂着淚珠,眼睛泛紅,肩膀微微聳起,呼吸急促,手指緊緊攥着他的衣角,哭得壓抑無聲。
裴叙的心像是被針紮一般的痛,他伸出手将她攬進懷中,輕輕撫摸着她的背,“想哭便哭出來吧,在我這你不用忍。”
歲晚埋進他的懷中,清冽的雪松香氣萦繞在她的鼻間,那種熟悉而又安心的感覺讓她爆發了心中一直壓抑的哭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總是落不得圓滿……為何……”
“為什麼要讓我在以為一切都得到的時候……讓我一無所有……”
“……”
對不起。
當年若是我陪在你的身邊,不讓你孤身一人面對,是不是會好些……
裴叙緊緊抱着她,聽着她抽噎的哭聲,像是看到了那些年在暗虛宮獨自的自己。
裴昭羽對力量和權力的渴望非常人所能想象,他能留住他的性命主要原因還是看上了他的天賦,為了讓他乖乖聽話抹去了他所有的記憶,把他變成了隻聽命于他的木偶。
他的記憶開始有複蘇的迹象是那日他獨自下山曆練卻意外碰見歲晚開始的,零碎的記憶并沒有給他帶來驚喜,而是每日頭痛欲裂的悲痛。
為了能麻痹這個痛苦,他開始讓自己日複一日的修煉,後來便有了十六歲便入仙的少年天才。
他不喜歡這個稱号,什麼仙啊神啊,他都不在乎,他隻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腦海中的那群人到底是誰。
後遭宋聞升和溫卓的陷害,他意外恢複了記憶,身體裡的痛苦讓他不能自已,自己這些年尊重的師父竟是自己的滅門仇人。
他接受不了,更原諒不了自己。
但他不能死,因為他知道,歲晚沒有死。
他要去找她。
但他低估了裴昭羽的陰險,整個暗虛宮竟幾乎全部出動來尋找他的下落。
不,不能說是尋找。
應該是要殺他。
他到最後散盡修為護住了自己的心脈,卻兜兜轉轉再次遇見了她,不隻是她,他還遇見了許多人,許多對他好的人。
也許是上天有意,也許是真的在可憐他。
窗外開始下起來了雨,起初隻是零星的雨點,打在窗棂上發出“嗒嗒”的聲響,漸漸地,雨聲開始密集了起來,劈裡啪啦地打在了屋檐上,外面的竹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來了寒意。
不知什麼時候,懷裡的人沒有了聲音,裴叙輕輕将她放下為她掖好了被子,看着她的睡顔久久沒有動作。
此刻門口一陣敲門聲,他起身去開門,對上了林安瀾的眸子。
她将裝着熱水的盆放到他的手上,叮囑道,“你為她擦擦臉,再拿毛巾敷一下眼睛,不然明日起來眼睛又要腫。”
“謝謝。”
林安瀾頓了下,“不是為了你不必向我道謝,我是為了我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