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門打開,施明塵走了進來。他揮揮手免了兩個徒弟的禮,臉色還是有些不自然,“此次甯沂秘境開放,各個宗門都會前往,盡可去試探一下淩河藥谷的态度。”他點了點薛予蓁,看着她神色拘謹,無奈地歎了口氣,“但一定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薛予蓁撓撓臉,笑了下,“知道了,師父。”
施明塵又道:“此次闵榭長老也會一同前往,按照往日秘境開放的規矩,依舊隻允許金丹與元嬰期的修士進入。朗月,你便和闵榭在外面守好他們就是。”他又多看了褚霁遠幾眼,最後的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也要看顧好淼淼!”
薛予蓁本來以為這裡已經沒有自己的事情了,正打算悄悄的出去,聽見這話,又溜回來,趴在施明塵的胳膊上,驚喜道:“師父,你同意師姐下山啦!”
施明塵低頭就看見薛予蓁這幅讨巧賣乖的模樣,又是看着覺得可愛,又是想起她在平陽城冒冒失失的行動,又是覺得因為她施淼淼才那麼想要下山,心中的情緒簡直複雜到極緻,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天,最後在她頭上不重不輕地敲了一下,“在平陽城為什麼不聽師兄的指揮要獨自行動?!”
薛予蓁沒想到自己沒等來答案,卻等來了這個,她滿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施明塵,“師父,您為何突然翻起那麼多天前的舊賬了?!”
施明塵心中冷笑,不翻舊賬怎麼找借口教訓你,“如今才反應過來罷了。”他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你師姐會幫你收拾東西,這兩天你便去藏書閣将《靜心篇》抄個一遍磨磨性子罷。”
“師父!”
事實證明,叫師父也改變不了施明塵的想法,薛予蓁苦哈哈地去藏書閣抄書去了。而被能下山這個巨大的驚喜砸到的施淼淼激動到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小師妹,當真興緻勃勃地收拾了兩天的行李。薛予蓁兩天後回到竹宴峰時,都還能聽見施淼淼叽叽喳喳地在同凫華和百燦說話。凫華平常便愛說話,但就是苦了百燦了,她不知所措得地站在兩個嘻嘻哈哈說笑的女人身邊,在自家小姐遞來東西詢問意見的時候,隻能擰着眉擠出幾個“挺好的”出來。
于是在看見薛予蓁身影出現在竹宴峰時,她的聲音瞬間大了一倍,“小姐,予蓁回來了。”
施淼淼轉頭就将百燦忘在腦後,快步走到薛予蓁面前,“小風筝,爹爹真的同意我下山了!”
看着她高興的模樣,薛予蓁心中也分外的輕松,“太好了師姐,我們可以一起出去了!”
兩人高興之際,緻遠殿那邊來了人,“薛師姐,掌門喚你。”
薛予蓁簡直要昏過去了,從平陽城回來後,她就不停地在往緻遠殿去,不是禁閉就是罰抄,實在是有些陰影了。她心道,左右不過還有三天就要下山了,師父總不見得還要叫我抄書。
“是,馬上就去。”她回道,又對施淼淼說,“師姐,這次可别再将我忘記了,若是師父真又要罰我抄書,你可得來救我啊!”說完還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看着施淼淼。
施淼淼心虛地咳了一聲,“我如今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薛予蓁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猛地愣住了,但随即一想自己下山時施淼淼都塞了不少東西,這次她自己下山,定會隻多不少。薛予蓁打包票自己在那堆行李裡看見了熟悉的小塌。她拍了拍手,“師姐考慮得很妥當,實在佩服。”
說完就往緻遠殿去了。
進殿前還有些忐忑,在門外徘徊了許久都沒敢推門。直到裡面的施明塵受不了她磨磨蹭蹭的,揮袖将殿門打開,“怎麼許久不進,師父會吃了你不成?”
薛予蓁琢磨着師父這語氣聽着還好,打着哈哈走了進去,“師父對我最好,怎麼會——哎!?”
甫一進殿便被丢了個什麼東西過來,薛予蓁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将東西接住了。是一把黑紅兩色為主的長劍,劍鞘勾勒着繁複的花紋,多是以妖獸靈草為主,看着有些妖異。靠近劍柄的地方鑲嵌着一塊拇指大的紅色靈石,即便是沒有陽光照射也熠熠生輝,為這把劍平添了幾分華麗。
薛予蓁被這把劍打得措手不及,抱着劍疑惑地看向面前兩人,“師父,師兄,這把劍是?”
褚霁遠道:“這就不認識了?好歹還是在平陽城同你并肩作戰了一番。”
并肩作戰?薛予蓁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那把劍,可惜那把劍早就斷成幾截埋葬在了深坑之中,之後走的時候也沒記得帶上。至于其他的,薛予蓁有些不可置信地拔劍出鞘,劍身閃着雪色的光芒,劍刃鋒利,光是看着就覺得它削鐵如泥。而更讓薛予蓁感到震驚的是,自己拔劍的那一刹那就覺得自己血脈與此劍共鳴,于是沒忍住拿着它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薛予蓁贊歎道:“好劍!”又忍不住道,“這難道是坑底那把破劍?”
破劍兩字剛一出口,薛予蓁便感覺手中的劍突然開始顫動,嗡嗡作響。施明塵見狀急忙施了個訣将劍封住。
“師父,這劍?”
施明塵道:“你瞧瞧它的名字。”
薛予蓁舉起劍鞘辨認着,“伐…邪……伐邪!”
劍鞘上赫然是伐邪二字!這兩個字張牙舞爪地被刻在上面,隐隐透露着幾分殺伐的氣息。薛予蓁急急将劍身插了回去,“這居然是伐邪神劍!?可不是說自五百年前的沉淵峰一站後,就再不見它的蹤迹了嗎?傳言是被前輩帶着一起飛升了……”
施明塵道:“傳言能信的有幾個?隻是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機緣。”
說這話的時候施明塵臉上不見笑意,薛予蓁心中也有些不安,“師父,這機緣是好還是不好?”
“好,也不好。”褚霁遠道。
“伐邪既是神劍,便是你技藝再不好,也能與元嬰大圓滿甚至再往上些的修士鬥個幾場,”看着薛予蓁眼中的驚豔,褚霁遠繼續說,“但伐邪殺伐氣息過剩,又是已有劍靈,倘若心性不堅定,恐怕會被其反噬。”
褚霁遠此話一出,薛予蓁便想起了在坑底時自己被伐邪操縱時的感受,這時就不再驚歎這是把神劍了,甚至都有些不想拿在手中了,“既然這樣,為何将它給我?”
施明塵道:“此劍有靈,已經認你做主了,自然是要你拿着。”
“認主!?”薛予蓁猛地一驚,聲音都大了不少,“不是,怎麼會認我做主呢?是不是搞錯了呀。”
但其實話一出口,薛予蓁便知道沒有搞錯,因為伐邪竟像個人似的動了起來,一晃一晃地敲着她的小臂,仿佛在怪她不認自己。
褚霁遠道:“伐邪恐怕是在平陽城被掩埋了許多年了,那日你的求生意将它激起,打鬥時又無可避免的将血濺了上去。”
薛予蓁的小臂被拍得隐隐作痛,她咽了一口口水,“我何德何能能用上神劍……”她擡頭看向施明塵,“師父,我就不能用别的劍嗎?”
施明塵沉吟着沒說話。褚霁遠無奈地攤了攤手,“原本我和師父想着是該給你塑一把本命劍了,但剛要行動,便被伐邪攔住了。此劍有靈,若是你輕易去用旁的劍,恐怕它會醋得将那些劍都斬斷。”
伐邪聽見這話,不再拍打薛予蓁的小臂,而是懸立在她身旁,上下動了動,像是在同意褚霁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