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叁柒輕輕松開暝期,微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些尴尬。
暝期拉過女孩的手心,他還是下意識的去欺騙,去當一個啞巴,但比起這些,這一刻的他,是感謝的。
他夾着傘,在女孩手心寫下謝謝二字。
黎叁柒松了口氣,漫不經心的撇開眼,邊在衣袖裡翻找着,邊對暝期道:“哎,說什麼謝謝呢,再說了,你還小。迷路哭鼻子很正常。”随後,黎叁柒插着腰,歪着頭看向暝期,繼續道:“我在你這個年紀,哭可是個不祥之事,所以多笑笑,愛笑的小孩有糖吃哦。”
暝期雖然覺得這話很幼稚,但還是配合的露出了笑容,也是下一瞬,唇瓣傳來軟軟的觸感,空腔被甜味包圍,他震驚的看着黎叁柒塞了塊糖進他嘴裡。
黎叁柒看着暝期瞪大的眼睛,露出笑容道:“甜吧,不過不能多吃!”随機想了什麼,臉色瞬間嚴峻道:“你可是吃了!你可不能趁機回去告訴椿兒和陶姨,我就偷了幾塊,這糖可是陶姨從我的娘親那邊學來的,雖然缺少了一點味道,但别有一番風味。我一周才幾塊呢,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是缺少糖的味道。”
暝期被黎叁柒這一番言論逗笑,沒想到黎叁柒是一個為了幾塊糖小偷小摸的人,有些刷新他的對大小姐的刻闆認知了,哦,不對,是早就已經刷新了。
黎叁柒聽見暝期的笑聲,微微詫異,認識這麼久還是頭一次,暝期笑出聲的,以前的暝期除了可憐巴巴的模樣,就是不出聲那種細膩虛假的笑,她下意識的捏住暝期的一邊臉,道:“小傻子,笑的這麼好看,是不是嘲笑我呢。”
暝期猝不及防之下被捏,慌張的瘋狂擺手,表示自己才沒有。
黎叁柒看到這摸樣,也笑出了聲,道:“算了,我不跟傻子計較,走!先回去的路上看看有沒有菜可以買。”
言罷,黎叁柒撿起地上的傘。
灰白的畫卷裡,藍色的點旁邊點綴上紅色,也為畫卷增添了新的色彩。
暝期有些恍惚,似乎在黎叁柒剝離的那一刻,萦繞在周邊的薰衣草香味瞬間被雨沖刷掉,身上殘存的餘溫也被風輕輕帶走,剛剛的一切仿佛是一場自以為的夢境。
可看到黎叁柒後,這個夢境又變得現實了。
黎叁柒道:“走啦。”
嗯。
——
深夜。
黎叁柒擡筆,她要為她這個組織起一個有意義的名字,可思索了半天,卻遲遲無法落筆,仔細一想,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那一瞬間,誕生的。
我好像,想不出為什麼了?怎麼就突然感覺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了。
黎叁柒垂着眸,看着搖曳的燭火,思緒飄忽。
十三年間,娘親将外界聲音輕輕為她隔絕,椿兒也将她保護的很好,陶姨擋在自己身前擋住襲來的怒火,似乎她一生,都是在她人手裡護着長大的。
那一夜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風精靈将光亮帶走,使房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書頁在風中嘩嘩翻動,墨水未幹的字迹暈染成淚痕。
黎叁柒閉着眼感受着寒風吹散她的鬓發。
“嚓~”的一聲,黎叁柒睜開眼,驚詫的看着面前的光——女孩用火折子點上桌子一旁的蠟燭,她的神情嚴肅,她找來一個本子,磨墨後即可開始抒寫。
可寫着寫着,女孩卻停滞了。
女孩盯着燃燒的燭火,開始自言自語道:
“經商之道,我也隻是看那個人渣弄一點,可什麼都做的話,會不會規模太大了?”
“可?如果一家一家弄,五年之内,我都未必能超過那個人渣吧。”
“最短期限隻會是一年,最長,用各種借口的話,我應該……可以延長五年之後。”
“啊!如果不做出什麼,那個人渣肯定會讓我成為利益的犧牲品,下一年我就合法嫁人了,難道我要被困在那深府裡操勞一輩子?那更不可能講複仇了。”
“不行,我不能像娘親那樣,娘親辛苦大半輩子,最後還被那群人渣設計,可是……”
女孩看向身側的女德女戒的書,她的十三年,都在如何學習好大家閨秀,如何彈好一首厲害的琴技,秀好一件衣裳,如何以後服侍後夫君這些理論,她似乎好像隻有那一腔熱血。
她唯一與同齡人另類可能就是對制毒的熱愛,她的師傅教會了她制毒的本領,可唯獨沒教她,遇到必死的毒該如何解。
星星點點的光在夜晚裡格外耀眼,本子上的墨字暈染開來,女孩用衣袖使勁的擦拭,試圖将字救回,可無力蔓延全身,字也越來越模糊。
她想扳倒黎家,可卻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
黎家家大業大,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座無法跨越的大山,女孩擡頭仿佛與黎叁柒注視,她喃喃自語道:“我該怎麼辦?誰能來教我怎麼做?”
黎叁柒輕聲重複,仔細揣摩這句話,“誰能教我怎麼做?”
黎叁柒呆呆的看着女孩垂着頭喪氣的模樣,微風吹亂兩人的鬓發,兩人對視着,透過對方的眼睛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