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李蹊正在任命平蕪城新的官員。
乖巧站在一旁的巫祁看着李蹊眼下的烏青,暗道佩服佩服。
僅三天,李蹊僅僅用了三天便讓這平蕪城改頭換面。她先是抓了趙朗等一衆人,下令讓女子摘下帷帽,不必畫多子多福線。與此同時,她派兵駐守平蕪山,查鎏戈去向,然記錄薄上所記的東西毫無條理,亂七八糟胡記一通,就是不記鎏戈到底去了哪裡。
李蹊大怒,将先前鎮守平蕪山的人打入監牢,一一審問,審問了一夜也審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帶着他們回都城,交由聖上定奪。
巫祁雖并未參與,但依她看,李蹊絕不該止步于此。
大理寺卿一職對于李蹊而言,是埋沒。
衆人隻等了李蹊一刻鐘,李蹊便安排好了一切。
一行人從趙府而出,四名世家子女同乘一輛馬車。從大街經過時,陣陣歡呼傳來,巫祁好奇地掀開車簾,見衆女子站在主街兩旁,喜笑顔開,像火社節那日一樣,将手中的鮮花和手帕扔向隊伍中。
不過……
巫祁伸手接過向她抛過來的手帕,看着空中數不勝數的手帕,道:“我怎麼覺得今日的手帕比火社節多上不少呢?”
衆女子在火社節扔向周朗的金鑄雕像時,扔手帕還算是收斂,十幾個人中怕是才有一個紅着臉扔手帕的,怎麼今日竟如此不同,好似每名女子手中都拿着三四五條手帕準備着,隻等他們這一行人經過時将手帕抛向他們。
巫祁又及時伸手,接住幾條手帕,擔憂道:“李蹊李大人不會已經被手帕雨淹了吧!”
林廓無奈道:“小七,你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隻有李蹊李大人被手帕雨淹了嗎?
恐怕巫祁也被淹得差不多了吧!
車簾掀開,巫祁又伸手接了幾條手帕,引得衆女子歡呼不停,非要将手中的手帕扔到車中,是以,車中的手帕好似不要錢一樣源源不斷地湧來。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巫祁将手中的手帕放好,“人家這是喜歡我!”
馬車在主街上行走,巫祁也不好叫停,她探頭出窗,半個身子都露出窗外,吓得易慎拉住她的手,怕她掉下車,可她穩穩當當地站着,置身于漫天的鮮花和手帕中。
巫祁笑着對主街兩旁的人揮了揮手,大聲道:“我們走啦!!你們以後好好生活!!”
她不想讓分别飽含淚水和不舍,像是今日這樣的分别,她就很喜歡,天上的雲彩都要是鮮花的形狀。
今日一别,再次相見,不知是何日。
在人群中,巫祁看見了常盈、孫萋、陳平樂和李行歌,她們隔着人群,在向巫祁招手,以及周流乎。
周流乎低着頭在幹什麼?
巫祁眯了眯眼睛,這才看清楚——周流乎捧着一本書在看。
巫祁猜測,周流乎應是想走李疏影的路,考龍門考。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希望不要再有下一個趙熹微。
等馬車經過城門,巫祁才放下車簾,坐回馬車中,這才看見車中的手帕着實有點多了。
距離那麼遠,車窗總共就這麼大,她們到底是怎麼扔進來的?
“厲害厲害!”巫祁誇贊道。
林廓拿起幾條手帕,邊疊邊道:“别厲害不厲害了,快将這些手帕疊好,我們好睡一覺。”
巫祁道:“好好好,我要将這些手帕收集起來!”
幾人将車中的手帕疊好放在馬車中,各靠着各的心上人睡着了。等他們再次醒來之時,便聽見翩翩道:“貓死了。”
無舌黑貓死在路上。
翩翩不想耽誤衆人,隻草草将它埋了,為它尋一木片立一墓碑。
“這隻貓是我的。我看它無舌可憐,養在身旁。剛來那幾日,時不時地就要往外跑,我每日光要尋它便要尋上五六七八次。”翩翩道,“忘記哪一日了,我去找貓,循着貓叫走出家門,看見它時,它正窩在一富貴公子腳上睡着了。那富貴公子站在原地,任它趴在他腳上睡覺。”
“後來,我才知道,那富貴公子是趙朗。”
“倘若我和他因貓相識,那也應止于此刻了。”
翩翩面色如常地道出這些事情,雖語氣與平日沒什麼不同,但巫祁看着翩翩離去的背影,覺得她還是有一些難過的。
為貓,為趙朗,為她自己。
同樣,也為霎時的驚鴻一瞥。
隻是這點難過在那麼多人的死亡面前太渺小了,仿佛一粒砂礫沉入汪洋,與衆多砂礫相依。
尋常人都道兒女情長,女子最容易耽溺于情愛,情人眼裡出西施,将道義和倫理通通抛在腦後,不管不顧地尋求真愛。
可翩翩卻不是這樣的人。
她隻是難過,可太多的人已家破人亡。
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回都城的這一程,巫祁除去想那隻貓外,便是想着觐見時該如何說,若是聖上已得知她和易慎會劍法,又該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