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一。

開完會後，商衍獨自一人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眼前的筆記本電腦已經息屏，映出他陷入沉思的一張臉。

“預約了嗎？”方恒透過百葉窗看到他在會議室，于是推門走進來，坐到桌子對面，又提醒一遍，“你辦離婚，預約了嗎？”按照兩年前的約定，現在商衍該和王新顔走離婚流程了。等辦離婚酒席的時候不得請他。

商衍仿佛沒聽到似的，提出另一個問題，“人的審美是固定的嗎？”

“……不固定吧，我老婆買包時的審美是見一個愛一個。她那些小姐妹也都這樣。”方恒又摸出他的煙盒，突然吸吸鼻子，“你改抽雪茄了？”

“沒。”商衍回神，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壓力大到熬夜抽煙了，不過眼下他身上的确有噴香水都掩蓋不住的淡淡煙味，“是艾灸味兒。”

“你去中醫館了？”方恒越聽越離譜，不像是商衍這打小喝洋墨水兒的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呐。

“新顔自己在家搗鼓的。”商衍又将話題扯回去，“見過理洋沒？”小姐妹之間的審美趨同嗎？那理洋……難不成也會覺得施陽好看？或者她的審美更加糟糕？

“你也見過了？”方恒眼睛一亮，頗為同情又親熱地将椅子往前挪了挪，“是不是感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什麼人外有人？”

“……她那張小嘴跟淬了毒似的，口腔潰瘍舔一下傷口都能把自己毒死，真該納入管制刀具。”方恒靠回椅背，感歎一聲。

那時他跟新顔約好周末晚上見面，白天才跟媳婦逛街，媳婦把他打扮得可洋氣了。他是穿着花襯衫和勃肯鞋去跟新顔碰頭的，結果新顔把理洋這個保镖帶來了。理洋看着老老實實，悶不吭聲坐在卡座角落裡摳手指，連點單都是新顔負責，點啥她喝啥，但她一開口就是王炸。見到他後理洋用自以為别人聽不到的聲音跟新顔說喲，律師都穿不起正經鞋了嗎？看上去跟丐幫轉世似的。然後聊到給那個失聲的語文老師賠償金額時，理洋冷不丁蹦出一句，那個老頭算是碰瓷碰對人了，估計看得出王新顔腦子不太好，應該挺好拿捏的。

方恒當時就感覺王新顔跟個忍者神龜似的，竟然能跟這種人成為長久的朋友。“既然她能跟理洋做朋友，那麼忍受你也不在話下。”所以，他才介紹新顔跟商衍認識。

商衍并不生氣，隻是确認般道，“跟我相處很難受？”

“沒，隻是一塊拼圖要能跟另一塊拼圖嚴絲合縫地拼在一起，需要彼此的輪廓剛好凹凸互補。”

商衍聽着，沒有說話。

方恒将剛剛抽出來的一根煙又塞回盒裡，眯起眼睛打量商衍，伸手示意進來彙報工作的施陽别說話，他倒要看看商衍能琢磨出個啥來。

結果商衍還是注意到了施陽，很快恢複工作狀态，吩咐施陽說工作事宜。方恒聽着無聊，叼着煙出去了。

施陽一闆一眼地彙報工作，眼皮都不敢撩一下，恨不得把文件夾盯出個洞來。而商衍問完工作問題，也不讓他出去，而就這麼坐在會議桌主位，打量着自己帶了好幾個月的實習生。

“最近工作和生活上有什麼問題嗎？”商衍問，“你實習也快半年了，按照人事部規定，我應該找你了解了解情況。有問題，我幫你解決。”

“沒問題，完全沒問題，多謝商律關心。”施陽的心跳噌地上了高速公路，有個聲音在腦海裡大喊，來了，還是來了！尹蓁，我謝你祖宗十八代！他擔心的問題是“老闆知道我發現他隐婚該怎麼辦”以及“老闆極有可能發現我朋友想挖他牆角怎麼辦”。

可商衍關心的卻是“我老婆覺得我的實習生很帥怎麼辦”，所以他直接問，“有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