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京城第一名妓,後來被申湘俞贖為正妻,申家上下皆反對,後來,她卻盜走他申家的《機關雜論》一書,說是公輸家遺稿,他們才是小偷一家。她被他們罵得狗血淋頭。文人罵人,你懂的,字字封喉,有時候比我們這些武人罵人還髒。他們或許都不知道她逃到這邊疆來了。”
怪不得她的機關術如此不凡,公輸家,就算姜渥丹這種曆史渣渣也知道。
“五姨娘,還真是個傳奇人物。”姜渥丹低笑一聲。
思索片刻,李墉的神情重新沉下幾分,他撚下笑意,将眉峰緊蹙。
他沉吟片刻,轉向姜渥丹:“姜姑娘,勞煩你與晏公子移步隔壁,我還有幾件事,要托你轉達給公輸武夷。”
姜渥丹偏頭望向李蘊詢問:“你想讓我留下,還是——”
李蘊搖了搖頭,眼神恢複了些許平靜:“我沒事。”
姜渥丹和晏邦彥坐在隔壁屋中,雖然聽不清楚李家父女具體說了些什麼,但那聲音頗像入門者拉小提琴般鬼哭狼嚎,一寸寸拉扯着。
就在此時,那位年長的婦人突然推門而入。
她開門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求道:“姜姑娘,求您,幫幫我們小姐吧!”
“您您您……這也太突然了!”姜渥丹吓了一跳,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裡跳出來,連連擺手,“别這樣,快起來快起來!”
穿越到這個時代也有些時日了,可她還是沒法習慣古人這動不動就“咚”地一跪,實在太沖擊三觀。
她趕忙将那婦人扶起,正要寬慰幾句。
那婦人卻已經哽咽着開了口:“老爺他們那一支的人……都有一種怪病。時常喘不上氣,心髒就像被什麼東西死死攥住一樣,眼睜睜看着要過去,卻什麼也做不了。”
“你的意思是……李家這一支,有遺傳病?”姜渥丹一怔道。
婦人咬緊牙關,雙目含淚:“小姐從小就體弱,剛滿六歲那年便開始發燒抽搐。那是第一次老爺發現她也‘犯病’……從那之後,她就再沒吃過正常飯菜,全是各種湯湯藥藥,苦得直嘔。老爺說是為她好,說是調理身體,實際上——是拿她在試藥!”
“試藥?”姜渥丹腦中一聲轟鳴。
“是!他把小姐當成……一頭活人藥爐!”婦人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他找來外地郎中、秘方偏方,甚至從蠻子那邊買來不知名的奇藥、蛇膽、蟲蠱……全都讓小姐吃下去。小姐吐過血,昏過去,甚至一度……一度心跳停了片刻……可老爺卻說‘有用’,‘她身子扛得住’,‘比他年輕,适合試’……”
“他——他用親生女兒,試毒?!”晏邦彥也道。
“是為了他自己,為了李家男人的命——他覺得小姐反正也是女兒,将來要嫁人,還不如物盡其用。”婦人猛然攥緊衣襟,“可他卻偏偏在外人面前裝得一副慈父模樣,說小姐是他掌上明珠,怕她風吹日曬……姜姑娘,您說,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爹?!”
姜渥丹的腦中像是被一柄鈍斧砸了一記:“他把李蘊當成實驗品?用她的身體反複試藥,隻為替自己和家族延命?”
她聲音愈發顫抖,憤怒與不可置信交織成一股從喉底迸出的震顫: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她終于理解了李蘊為何在沉默中壓抑至極限,又為何會在一場場‘為她好’的婚約背後,步步驚心如履薄冰。
那不是家,那是牢籠,是一個帶血的藥罐子。
這不是父親,這是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