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郡主坐起來,朝雲忙在她背後墊一個石榴紋青緞靠枕,道:“權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行不行的,過上半個月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因為有了希望心情好了,還是方才累的,平昌郡主的臉頰紅潤,瞧着就是一副好氣色。
朝雲知道自己勸不動,也不敢再勸,隻能每天早晚和朝雨一起給平昌郡主打掩護,就連平昌郡主的奶娘都瞞着。
如此過去半個月,這天早上,一頂青綢轎子到了崔二娘家中,将瘸着一條腿的崔二娘吓得心跳如鼓。
崔二娘的接生手藝是祖傳的,她十七歲跟在母親身邊打下手,十九歲獨自給婦人接生,到如今将近二十年,經她手的婦人幾乎都是母子平安,故而是揚州城内最有名的穩婆。
蓋因隔着扭轉胎位之法她也會一點,且她生得一雙好手,手掌小而柔軟,天生就是吃穩婆這碗飯的,如今家中住的是三進帶小花園的宅子。
但她接生的手藝再好,平昌郡主的胎兒懷相颠倒,她是真的沒法子,到時候大人小孩一個都保不住,那郡主的王爺爹、同知夫君能輕飄飄的放過她?
上面的人一分的怒,落到底下人頭上,就是滅頂之災。
崔二娘坐在一颠一颠的轎子裡,愁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就像一張皺巴巴的紙,拼命思索着該如何逃過這一劫。
不料來到陸同知府上,迎她的丫鬟笑意盈盈,一路青瓦白牆,花木蔥郁,鳥蝶環繞。
正房内,平昌郡主端坐上位,衣着華貴,腹部凸起,左右各站着一名侍女。
崔二娘一瘸一拐地由丫鬟攙扶進去,正要艱難地行禮問安,平昌郡主便阻止了,直接道:“崔媽媽傷着腳,不必行禮。是我做的不周到,明知道媽媽心動不便,還勞煩媽媽來一趟。”
崔二娘連聲道不敢。
平昌郡主這兩日隐隐有胎位正過來的感覺,因而笑道:“隻是我知道媽媽精于婦人生産,我今日請媽媽來,就是請讓媽媽看看,我腹中的胎兒的狀況如何?”
“是。”崔二娘心一緊,暗忖道:還能如何,上下颠倒的胎位,大的小的都難保!
隻是平昌郡主應該已經知道這事了才對,怎麼又請她來看?——自古以來,三姑六婆的消息是最靈通的,崔二娘雖在家養傷,但平昌郡主接連請了好幾個穩婆入府,已然被告知胎位不正的事情,她早早的就知道了。
心中所想不過瞬息,崔二娘硬着頭皮上前,伸出白皙柔軟的一雙小手放在平昌郡主的腹部,隔着輕薄的淺紫羅衫上下觸摸。
“唉呀!”崔二娘驚喜地叫出聲,臉上每一寸肌膚都展開了,“您腹中的胎兒很活潑呢,還踢了我一下。”
平昌郡主嘴角含笑,眉眼舒展,等着崔二娘接下來的話。
果然,崔二娘恭維道:“就連胎位也正得不得了,哎喲喲,我接生過這麼多産婦,還沒有見過誰的胎位像郡主您這般正的,可見是孩子心疼娘,這個孩子是個孝順孩子!”
聽到這話,屋内的丫鬟都面露喜色。朝雨再一旁道:“真的嗎?崔媽媽,你再摸摸,摸準些。”
“我崔二娘的手上活計不會有錯的。”崔二娘不但自信,還主動請纓,“大夫說我的腿傷修養一個月就能好的差不多,郡主若不嫌我,到時我來給郡主接生,保證郡主和哥兒母子平平安安的。”
連這樣的話都敢說出口,可見是真真的了。
平昌郡主心頭的愁雲徹底散去,喜悅之下,便想起賞蓮亭的那位小娘子,真是她的恩人,要不是她,自己今日還不知怎麼樣呢。
她欲命人去查恩人的名姓以報答,轉念又想到當時發下的誓言,罷了,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崔二娘領着平昌郡主賞的财物,坐着青綢小轎春風得意地回家去了。
隻是她奇怪的緊,怎麼平昌郡主的胎位這麼幾天時間就正過來了?
難道是皇宮裡有什麼秘密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