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說,這并不能怪哈利。
打從大門開啟的那一瞬間,當他眼看着這“眼珠子”當着他的面轉動了一下,靈活得幾乎能讓人聽見那“哧溜”的聲音,他的目光就牢牢地沾在了這位鄰居的“眼珠子”上。
再沒有離開過。
很可惜,但是,無論是什麼“金察”,還是什麼“小命”——哪怕這位鄰居多麼費盡心血地至少念對了“警察”這個詞的後半截——都沒有真正飄入他的腦海當中。
——哈利看了半天,幾乎被這個轉來轉去的眼珠子給迷住了。他什麼也沒聽進去。
這幾年裡,佩妮能給他的玩具隻局限于像舊毛絨玩偶那樣的……好吧,姑且也能算做是玩具。事實上,别說是什麼電腦遊戲、遊樂園、自行車,哈利連屬于自己的一份小積木也是前年佩妮得了一份獎金之後,在他的懇求下勉強答應的生日禮物*。
這一部分要歸因于家庭經濟狀态沒有那麼好,還有一部分當然是源自佩妮那有些奇怪的,每當他出門或者見到外人就格外緊繃的精神狀态。
哈利沒有那麼敏感的時候曾經和同學探讨過這個問題,而他同樣不敏感的同學想也不想地總結說:“這不奇怪,你瞧,你父母已經死了,她也不想死,對不對?”
“嘿!這可有點不禮貌。”哈利記得他是這麼回答的。
總之,不管怎樣,對于哈利而言,這種又會動——代表着它至少是一個電動玩具,而且極有可能還是一個遙控的——還能搞怪的玩具,還真是難得一見了。
他怎麼能不驚詫呢?
所以那句問題便不受控制地從嘴裡冒了出來。
當然,他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禮貌”,所以小心翼翼地添上了稱謂。
這位鄰居瞪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他能感覺到這個比上個鄰居還可怕的瞪視其實是友善的——然後噴了噴鼻息。
“看來你還真不知道我是誰。”鄰居說,不無抱怨。
“那麼你究竟是什麼人?”哈利乖巧地提出猜測,像是上課搶答一樣,“玩具商人?”
“啊哈!我喜歡你這個說法——”鄰居哼哼着說,“可惜我不是。阿拉斯托·穆迪,我剛才跟你說過的,我是金——金——”這回,他似乎死活想不起來警察怎麼說了,“好吧,我是退休人員。”
“那就是從前的玩具商人?”哈利說,他的目光還戀戀不舍地停留在穆迪的眼睛上。
可惜穆迪不打算給他瞧了。他也不打算繼續和他這個小崽子解釋什麼叫金察。
他跺了跺拐杖,把哈利的注意力又吸引到他的木雕假腿上。
該說不說,他的手可真巧——如果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己做的話。
“……怎麼回事,嗯,家裡就你一個小崽子?你的……親戚呢?”穆迪把目光投向哈利的背後,皺着眉頭問。
不知為何,哈利總有一種感覺,好像穆迪那飛快轉動的藍眼睛可以穿透牆壁,看見屋内擺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也就是這會,新鮮勁過了,他才回過神,隐隐感受到穆迪這張兇臉帶來的壓迫……不,是不适感。
“我姨媽去上班了。你如果想找她的話,得過兩個小時。”哈利老實地回答道。
“不負責!”穆迪低聲咕哝了一聲,才氣勢洶洶地回答道,“别犯蠢了,小子,我就是來找你的——
“——既然如此,我得多說幾句,你非常不警惕!今天敲門的是我,明天可能就是什麼黑巫——我是說,什麼壞蛋,把你家裡炸了都沒注意到!”
“壞蛋看起來會比你兇嗎,穆迪先生?”哈利好奇地說。
穆迪揚了揚眉,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地哼了一聲。他隻是拿拐杖又敲了敲哈利的門,自顧自地喝道:“警惕!戰争還沒有結束!”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留哈利一個人站在門口,望着穆迪離開的方向,一臉茫然。
“戰争?什麼戰争……?”
顯然,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個“戰争”并不在課本知識範疇當中。
——
不出意料,當天晚上佩妮回來得晚了一些。
等她到家,哈利已經把自己的“任務”完成得七七八八。雖然房間裡看起來還是有些雜亂,但至少每個東西都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佩妮抿着嘴,用她尖尖的鼻子狐疑地從客廳一直嗅到閣樓,沉默了片刻,評價道:“今天白天确實做了不少事情啊?”
這一句話,吓得哈利的心都吊了起來,幾乎要以為她早就看破了他在白天和隔壁古怪玩具商人交談的事。
“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