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讓人啼笑皆非的争執發生之後,有一段時間,佩妮對于哈利那些稀奇古怪的建議又變得嚴格起來了。至少像什麼飛行員、股票經紀人之類的行業再沒有在她的備選項上出現過。
不過哈利總有他的辦法。他雖然喪失了把公告親自貼上去的權力,卻還有着腦子,和一張能夠冒出源源不斷的、讓佩妮抓狂到開始讓步的無數問題的嘴。
畢竟在暑假。
佩妮不可能真的禁止他說話,更不可能把他趕出家門,而就在小時候那次哈利差點把房子點着了的緊閉之後她也再不敢對他真做出什麼會把警察引來的超出紅線那麼一點的責罰。
她在被哈利追着“說服”後,也會有那麼幾次一心軟,就讓步了。每每都是這樣。
放在這個問題上,她的最後一次讓步是一次記者的應聘。
至于為什麼是最後一次——因為她還真收到了通過的通知。
要說佩妮去應聘,實際上隻是為了應付哈利,加上調劑心情,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回的應聘進行得這麼順利——諷刺的是,後來她的上司告訴她,居然是因為她居然能比警方早一步找到她那個跑路的混賬老闆,這個在她眼裡不那麼光彩的事迹居然還是面試官眼中她洞察力超群、心細如發的證明——以至于當收到信時,她居然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去。
有三四個月失業的她來說這話,聽起來或許是有些狂妄。何況這是一份無論是薪資待遇還是工作條件都不錯的好工作。
但她要考慮的當然不是找到工作而已。
當時她第一時間拒絕哈利,确實是有合理原因的。
“……但這個工作可能得要我經常加班,甚至時不時還得出差。”佩妮又把她那些陳詞濫調說了一遍,“你确定你一個人在家沒有問題嗎?”
“那你呢,你确定你一個人出差沒有問題嗎?”哈利有些憂慮地問。
佩妮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但他确實說的是真的,就算佩妮是家中那個肩負責任的大人,可平日裡肩負着清潔、烹饪,甚至是采買的工作的,基本都是哈利。而且随着他放了暑假,空閑時間越來越多——能夠管着他不出去瘋玩,一舉兩得,佩妮自然也越來越傾向于選擇這個措施。
而就算抛開這些不談,單論廚藝,在這幾年頻繁搬家,佩妮忙碌的曆練之後,哈利的廚藝顯然是見長了——現在他甚至會做一些印度菜或是西班牙菜了——而佩妮的嘛,連原地踏步都算勉強。
如果不和哈利一起解決三餐,她已經習慣了買點快餐,應付了事。從而把更多的時間擠壓出來,放在工作上。
有些諷刺的是,現在工作棄她而去了,但這個小拖油瓶卻還沒有。
……他甚至還在關心她。天呐。
佩妮努起了嘴,有些幹巴巴地說:“還有空指點我了?先操心你自己吧!我必須說,如果你在我離開的時候做出什麼轟動的事情,我可絕對不會再——”
“暑假都快結束了,”哈利笑了,他知道佩妮已經被說服了,“就算我想做點什麼也來不及了——我還有那麼多作業呢!”
“光是‘想做點什麼’也不行!”佩妮厲聲道,她頓了頓,仍舊有些猶豫,咕囔道,“你怎麼這麼積極,讓人覺得裡面有鬼……”
“我隻是覺得,但凡是姨媽你想去的工作,你就應該去。”哈利乖巧地說,“你不這麼覺得嗎,姨媽?”
佩妮看了眼她攥在手裡的來信。雖然它早早就被佩妮從信箱裡收了回來,也被反複拆了又拿出來,讀完又塞回去,這樣反反複複地折騰了整個上午,可現在的這封信仍舊平平整整,一點髒污、多餘的折痕都沒有。
好像它片刻前才被送到佩妮的手上一樣。
她的神情松動了一瞬。
“好吧,我确實也是這麼想的。”她說。
這年九月,英國的氣候好得出奇。沒有連日的降雨,連太陽也不那麼暴曬。
哈利回到了學校,而佩妮擁有了一個新身份——記者。
……她學打字課程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當記者(雖然隻是那種最次一等,地位和實習生差不多的)。
其實這個工作不像他們原先想象的那麼繁忙。或者說,忙歸忙,但日程并沒有那麼死闆——不能定點上班,但也不需要定點上班。
出差次數的确多得佩妮連生物鐘都快亂了,但這也有好處,至少對于佩妮來說,她還是第一次走進各個窮鄉僻壤的紀念品店,也是第一次在電話亭裡打着電話,和哈利吵吵嚷嚷地溝通。
“不許挑三揀四!”她厲聲說,“我帶回來什麼你就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