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行沒有立馬回答。
沉默有時比吵鬧更可怕。
因為沉默會幹擾判斷,你不知道對方肚子在憋着什麼牌子的壞水兒。
喻如搶答,“不許說陶冶情操、增長學識之類的屁話,太假了。”
“你誤會我了。”謝時行終于開口,“冠冕堂皇不是我的風格。”
喻如心想,那更完蛋了。
冠冕堂皇一點,至少表面話好聽。
謝時行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大學畢業七年,依然來旁聽藝術史課程的原因是:“為了看美女。”
喻如:“?”
喻如:“哪裡?美女在哪裡。”
藝術史課程是大課。
除美術系外,好幾個系都要修這門課的學分。
喻如四下環顧,看到幾個系花都在,她們各有各的美法,坐在其他學生中間,像天生會發光,總能一眼注意到。
喻如很好奇,謝時行說的美女,是特指,還是泛指。
“我覺得人體構造特别有意思。”謝時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長在腦袋上,所以我們都是視線放在别人身上很容易,低頭欣賞自己卻很難。”
喻如隐隐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兩頰提前開始冒熱氣。
“看看你自己咯。”美女在哪裡,美女就是你自己呀,謝時行繼續說,“抱歉,我這個人說話的風格就是這樣,喜歡說實話。”
“我好倒黴。”喻如害羞的時候喜歡轉移話題,她輕哼一聲,“身邊坐了你這麼個擅長花言巧語的家夥,打擾我上課。”
謝時行撐着頭笑,“倒不倒黴,你測一下不就知道了。”
喻如望向左手手腕上的鍊子。
她把上頭的圓形墜飾拆了,像以前無數次操作過的那樣,用抛硬币的手法,将它向上抛出去。
講台上,徐鑫明教授已經做好課前準備,正時不時掃幾眼教室,估算來上課的學生人數。
他不點名,并不代表着對出勤率不在乎。
喻如怕引起徐鑫明教授的注意,刻意收斂力道,沒使出全力去抛。
圓形墜飾很快到了最高點,開始在重力作用下回落。
正面。
再抛一次。
還是正面。
再再抛一次。
依然是正面。
連續三次正面。
符合“運氣不錯”的标準。
謝時行微微擡起下巴,示意她去看運氣值測定結果,同時臉上莫名出現了一種可以稱之為驕傲的神色。
像動物園裡的公孔雀。
喻如預判,“你如果接下來要說,你來蹭課,和我坐并排,是我的幸運,那就太不要臉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說我陪你上課,是你的幸運也不行,太俗了。”
事實上,謝時行說的是兩個選項之外的第三個答案:“我們加在一起,才是幸運本身。”
幸運是人類的寵兒。
寺廟和佛像林立,衆多禱告聲中,最虔誠最大聲的那句大概便是:“不管從前的人生經曆過多少苦難,從今天開始,請讓我成為一個幸運的人吧。”
如果喻如和謝時行加在一起,是幸運本身。
那“願好運常相伴”有了另一句含義等同的話語:願你常在我身邊。
喻如微怔。
她一時不确定,她是不是過度解讀了。
可她從小語文就不是優勢學科。
閱讀題常考題型,在文章中劃出一段句子,解釋三層含義。
她常常隻能看出最淺顯最表面的那層含義。
可以說,她并不是一個擅長過度解讀的人。
她不是謝時行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