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揣着兩塊燙手山芋、抱着小半袋面粉,滿心忐忑地回了承熙院。
雖然她并沒有要背叛世子或是害世子的意圖,但她畢竟說了違心的話,做了違心的承諾。
明明當時她離開亭子後仔細觀察了一圈,沒見着别的人,眼下還是有點做賊心虛。
把面粉交給何廚頭後,雲若溜回了自己的房間,拿出那兩樣東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後還是找了個不打眼的盒子把它們先收了起來。
她再去書房的時候,被書房看上去擁擠了一些的樣子震驚了。
世子的長書桌邊邊又接了張小桌子,那外面看上去光亮,與世子那張用了十幾年的書桌對比鮮明,這張像是剛做出來的新桌子。
“世子,怎麼多了張桌子?”
這個時候難得沒見到世子捧着本書在讀,而是站着整理書桌。
這種活哪裡能讓他幹,雲若連忙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書,整理起來。
“按着你的習慣整理吧,以後這就是你的書桌了。”
正在把書立起來跺平整的雲若手一頓,睜圓眼睛看向世子。
陸執撇開眼,淡淡道:“最近學得不錯,算是給你的嘉獎。”
雲若手裡的書都快拿不穩了。
這桌子竟然是給她準備的。
她現在再低頭來看,才注意到這張桌子比起世子那張是矮了一點,世子身高腿長,坐在這裡可能得縮手縮腳了。
桌子上的東西大多複刻世子的書桌布局,筆墨紙硯、鎮紙文玩和一些小擺件,一看就是世子喜歡的類型。
雲若視線在桌子和世子之間打轉,世子好似察覺,默默轉過身看書。
雲若無聲地笑了。她收起其他情緒,開始收拾起屬于她的桌子。
這麼久以來,經過世子的熏陶,她的喜好幾乎都随了世子。世子準備的這些都很和她心意,她按着自己的習慣把書寫工具重新擺放了一番,把那些擺件從大到小一次排列,桌子就收拾得井然有序了。
心中是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她繞到世子面前,給他行了個端端正正的禮。
“多謝世子。”
她嘴角帶着淺淺的笑,俏皮腼腆,陸執的嘴角也不禁随着她上揚。
他單手扶額,挑眉看她:“就這麼謝?”
聽出他話裡的其他意味,雲若斂了幾分笑意,她眼眸一轉,眼底是幾分狡黠:“我一定會好好念書的,絕不讓世子白白破費。”
倒是會接招了,不像之前那樣一逗就臉紅。
陸執擡手指了指她桌上那一摞書,大概有十來本,每本書都不算很厚。
“以後就不是一天一檢查了,這些都是我當初的啟蒙書,你每看完三本,我再來抽查。有讀不懂的就來問我。”
“是!”她尾音上揚,是掩不住的高興。
說完就坐回自己的桌子前,拿起書就打算翻閱,陸執出聲提醒:“可以自己做個規劃,每日看多少,幾日能看完。看的時候自己琢磨我會問你什麼問題,反正我的問題書裡全有答案。”
雲若點頭,先把書放在一邊,拿了張紙出來做規劃。
看她現在不用老是縮在那邊的小桌小椅習字,寫個字連張紙都不能鋪開,他看着都憋屈。畢竟算得上是他的學生,怎麼能如此束手束腳。
再有就是,上次書房那回,他後來想想也覺得不太好,但他有時候在不同的地方嘗試,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總在他身邊的話,他怕自己以後還會失控,現在好了,她有了自己的桌子,學起來方便,他教起來也方便。
陸執在心裡唾了自己一口,不知道自己讀的是什麼聖賢書,哪本聖賢書裡的君子好像都不似他這樣。
轉念一想,算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當君子沒什麼用。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在一室各自讀了一下書,書房的窗戶沒有關,夏風卷起院子裡的樹葉嘩嘩作響,伴着屋内間或的翻書聲,莫名讓人心情甯靜。
雲若現在讀的這本書對仗工整,條理清晰,包含了自然、曆史、倫理,内容豐富,也不難理解,她一遍讀下來十分順暢,差不多到時間要為世子備晚膳了,她放下書的時候都意猶未盡。
她從廚房回來的時候,看到左行剛從世子書房裡出來。
兩人相視一笑,雲若随口一問:“世子找你有什麼事嗎?”
左行微微張着嘴,遲疑了幾息,才開口回她:“桌子沒放好,世子讓我進去重新放了一下。”
說完他就匆匆地走了。
沒放好嗎?她用着的時候沒什麼感覺。
雲若帶着疑惑進了書房,見世子負手屹立在窗前,好像在望着遠處出神。
雲若喚他:“世子,可以用膳了。”
陸執應了聲,擡手把窗子關上,轉身往外走,雲若跟着他走了一段,世子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同她說:“明日我要去相府,左行跟着去就行,你得空的時候好好把我今日布置的功課完成。”
一晃眼又到了世子去相府的日子,這一個月以來,她每天忙着自己的功課,都差點忘了這回事。
是因為這事剛剛左行才那麼奇怪的嗎?
不能出府她是有點遺憾,但她現在也有事可做,隻能盼望她下次休息的時候能趕上世子去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