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葉片擠占着狹小的縫隙,藤蔓順着牆壁向上不斷攀爬,富有勃勃生機的爬山虎依照着生存本能向上,試圖去攀附太陽。
病房裡安靜極了,病床上空無一人,一旁的電子屏幕上顯示着跳動的符号,富有規律的線條在屏幕上跳動着,不正常的心率勾勒出一幅詭異的心電圖。
身穿白大褂的醫生用筆尖撥動着窗邊的葉片,聽到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音,她沒有回頭,圓珠筆在記錄闆上勾畫幾下後,她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轉身向闖入病房的人問好。
“代遠,好久不見。”醫生熟絡的向他問好,但後者始終闆着臉,手中緊緊攥着花束。
“蒂娜,你好。”代安安的心情并不愉快,但他還是盡量裝作平靜,隻可惜他蹩腳的掩飾在名為蒂娜的醫生面前還是太刻意了。
“卡利白那家夥一定向你提出了無禮的請求。”蒂娜伸手接過代安安手中的花束,撥弄着花束中快要枯萎的向日葵柔聲道,“他隻是一廂情願的想讓我圓滿,但我并不需要陌生人的陪伴。”
橘黃色的花瓣掉落在蒂娜的衣袖上,蒂娜将它們輕輕收攏,仔細保存在掌心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沒有人不會害怕死亡,哪怕是我這樣的醫生也不例外。”
身患失序症的醫生看向代安安,眼前人的沉默讓她感到陌生,蒂娜尚不了解他最近經曆了什麼,隻當他今日心情不佳。
為了讓他轉移那些糟糕情緒,蒂娜站起身将花束放到了病床旁,低聲詢問道,“許盞汀還好嗎?”
聽到她提起那個名字,代安安覺得古怪,“你認識許盞汀?”
“通宵寫劇本把腦子都丢了嗎?小鬼,我是他的主治醫生呀,怎麼可能不認識他。”蒂娜将掌心的花瓣重新灑回花束,鬓邊焦黃的頭發垂了下去,“十九處貫穿傷以及重要髒器破損,他是我接診過的最特殊的病人,我很好奇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畢竟晶體移植手術還沒有過成功的先例,如果他還好好活着,那我會被載入史冊的。”
蒂娜将垂落的長發攏到而後,轉身去看代安安時,卻發現後者的臉色難看極了。
仿佛剛剛見證過什麼可怖事件似的,代安安深呼吸,嘴唇顫抖的說,“再和我說說他……我,我的腦袋不太清醒了,記不得以前的事情。”
“你……認真的?”蒂娜并不相信代安安的話語,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又覺得他沒在撒謊,她隻能歎了口氣,開口道,“鈴蘭失火後,許盞汀想要脫離廢土客,你知道的,廢土客不允許叛徒存在,雖然他努力把影響降到最小,但他身邊的人還是遭受到了波及,伊萊卡恩家的小姐墜樓,同一時間他也被折斷了骨頭。”說到這的蒂娜心有餘悸的搓了搓胳膊,聲音有些顫抖道,“當你抱着他闖進醫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吓壞了,我的同僚們都覺得他已經沒了搶救的必要,可你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蒂娜看向代安安,繼續道,“在手術前,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但當寶石植入後,他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來。”
“那顆寶石的最終去處竟然是他的心髒。”代安安喃喃,看起來有些恍惚,蒂娜皺眉看着他,也對這個不科學的奇迹有些難以置信。
蒂娜說,“無機礦石不可能為碳基生物提供能量,可那顆寶石就那麼嚴絲合縫的嵌進了他的胸口,代替他的心髒跳動。”
代安安說,“他的命還真是硬呀。”
蒂娜聽了,垂眸不知想起了什麼,低聲說,“時間客的事迹總是那麼傳奇,也許是因為他們本就是超脫于這個世界的存在,這個世界碳基生物的法則并不适用于他們。”
“你想說,時間客都是神嗎?”
代安安盯着蒂娜疲憊的眼睛,嗤笑道,“他們才不是神,神不會受傷,更不會流血。”
“你說的對。”蒂娜看向掌心殘留的幾瓣花瓣,苦惱道,“但他們都認為自己是神,能掌控一切。”
窗外吹來一陣微風,輕撫過窗邊墨綠色的葉片,代安安來到窗邊,望着窗外恬靜的風景出神。
代安安說,“所有的時間客都是那麼自以為是嗎?”
蒂娜無聲默認,見代安安的思緒複雜,小聲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許盞汀還好嗎?”
自上次告别後,蒂娜隻在海港的報紙上見過這位特立獨行的人,或歪曲或紀實的報道都隻能描繪出片面的形象,蒂娜想從代安安口中得到好結果,但代安安搖了搖頭。
代安安說,“他不好,非常不好。他把自己逼的太緊,以至于忘記自己的初衷。”
“這是時間客們都會犯下的毛病。”蒂娜歎了口氣,憂傷道,“我的父親一次次回溯時空,可最後的結果卻是永遠失去了我的母親,事情沒有轉還的餘地後,他飲鸩止渴的将雙倍的愛堆砌在我頭上,可我活不長了,最終會變成遊蕩在亂流裡的怪物。”
蒂娜攥拳,望向代安安道,“失序症是潛藏在時間客血脈中的頑疾,每使用一次能力,病魔就會向前邁出一步,我學醫就是為了治愈自己,隻是現如今看來,我恐怕是失敗了。”
“至少你曾經嘗試過。”代安安出聲安慰,心裡卻在想着另一個人。
許盞汀也會變成遊蕩在時空亂流裡的怪物嗎?
代安安莫名感覺到心髒被捏緊,這種惴惴不得安的感覺糟糕極了。
“我不想失去他。”代安安重複,“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可他和你不一樣,所有時間客的結局都是患上失序症變成怪物,這是宿命,你無法改變。”蒂娜看出了代安安的想法,輕聲提醒道,“你隻是個造夢師,沒有改變時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