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羽箭被人拉弓搭弦,随着弓弦一松,羽箭穿過春葉間的縫隙破空而來。
因着在自己母妃宮裡全無防備,在被擊中的瞬間樊齡譽與陶茵同時覺着後腦枕骨處有鈍痛襲來,随之那支羽箭掉落在椅後。
隻聽樊齡譽悶吭一聲,随即擡起左手捂在後腦朝身後望去,楊京最先反應過來,大步從外側護到樊齡譽身前,“四殿下,您怎麼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支羽箭自窗外射進來,不過這次提前被樊齡譽察覺,在它飛到眼前時,一把将其握在手中。
這回他才看清,菱錐形的箭頭是沉木做的,雖不似鐵制有殺傷力,也并不算圓鈍,方才遭了那一記,此刻後腦處仍有尖銳的刺痛感未散。
“是誰這麼大膽!敢傷四殿下!”護主心切,楊京朝着窗外高喝了一聲,随即意識到此刻并非在四殿下的府邸,而是在春生殿,座位上還有主位娘娘,容不得他多言。
好在陳淑妃并未介意此事,雙目直盯着樊齡譽手中的羽箭。
見此,樊齡重好似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站起身來大步出門去,不久便聽殿外有笑聲傳來,其實在看到這支羽箭的瞬間樊齡譽心中便有了底,樊齡重将搗蛋的人拎進殿中後,衆人并不意外。
通過樊齡譽的視角看過去,先入殿的是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少女,着一身春桃绯色衣裙,頭绾豆蔻髻,模樣俊俏,一雙鬼精似的眼透着浮笑,手中還拿着一張碧月弓,形制看起來是女孩兒平日練射術常用的。
此乃罪魁禍手,亦是樊齡譽的胞妹,樊齡秋。
“你是越發調皮了,這東西是随便射着玩的嗎?若是傷了人怎麼辦?”樊齡重拎着少女的胳膊,重重将她甩在身前。
方才在場之人皆清楚,若是第二支箭沒有被樊齡譽握住,怕是要直射在眼上,後果自然不堪設想。
“哪那麼容易就傷着人啊,”少女上前一步,将那支箭從樊齡譽手中奪過,舉在衆人面前大言不慚的比劃起來,“這是木頭做的,能傷着誰?”
“四哥,可傷着你了?”
樊齡譽不語,但臉色不大好看。
少女全然不将對面的四哥放在眼中,見他臉色微變,反而挑釁似的笑意更甚,“看,四哥都沒說話,五哥你又嚷什麼。”
“再說,宮裡這麼多太醫,傷到了又不是沒人治。”
這聽起來不像人話。
且躲在暗處連射兩箭,又是這麼鋒利的木箭,這不是調皮那麼簡單,是純粹的,發自内心的惡。
“這叫什麼話?四哥好不容易進宮一趟,你鬧個什麼勁兒?”樊齡重訓誡道,“給四哥道歉。”
“我憑什麼道歉,不過就是開個玩笑嗎,幹嘛這麼小氣,”樊齡秋撇了撇嘴,“既然開不起玩笑,我下次不跟他鬧就是了。”
她将手中羽箭重重摔在樊齡譽右手邊的木幾上,一通歪理邪說,明明她不懷好意在先,反而颠倒黑白将責任全部推到受害者身上。
女兒這般刁蠻,陳淑妃卻看戲一般一言不發,目及樊齡譽,見他臉色越發陰沉才出來打圓場,“好了,你們兄妹三個湊在一起就沒一刻消停的。”
“秋兒,和你四哥道句不是,你四哥不會同你計較的。”
看似調和,實則說出口的每個字都不是在幫着長子讨公道。
少女眼珠子一轉,露出狡狹一笑,連忙改了口,“好好好,我道歉,我道歉就是。”
“四哥,對不住了,是我沒分寸,四哥别跟我計較!”話畢,她朝一側宮娥吩咐道,“将我給四哥準備的點心端上來。”
“四哥,不瞞你說,我最近長進了,照着古方學做了一味點心,知道你今日會入宮來給母親賀壽,特意起了個大早親自為你做的。”
聽到這些,樊齡譽目光朝向眼前的妹子,眼中竟有幾分期待。
宮娥手捧白玉如意盤,其内堆疊了幾塊點心,形似蓮花,顔色粉嫩喜人。
少女雙手接過,恭敬奉到樊齡譽面前,“四哥,這叫蓮花芙心,你嘗嘗。”
若是陶茵,無論她拿過來的是什麼都不會去接,反而要狠狠的罵上她兩句才算解恨,然,樊齡譽不是陶茵,才被人裡應外合打了個巴掌,這會兒幾句好話就哄得他去伸手接人家的甜棗。
糾結一瞬,他伸過左手捏了最上面的一塊遞到唇邊想也沒想咬了下去,才一入口頓感不對,一陣洶湧的辛辣毫無防備襲來,緊接着樊齡譽又重重的咳嗽起來,僅這一小口點心,芥末放了十足的量,即便他第一時間吐了出去,可仍直沖鼻腔,口唇嗆麻。
連陶茵都同時覺着天靈蓋都被掀翻了似的。
見樊齡譽被嗆得涕淚橫流,面紅耳赤,樊齡秋笑得前仰後合,這場整盅讓樊齡譽看起來狼狽至極,連殿内的宮人都強忍着笑意。
濃郁古怪的味道甚至傳到了楊京那裡,雖不知具體為何物,卻見樊齡秋的模樣也猜到不是好東西,忙端了小幾上的茶遞了過去,“四殿下,您壓上一壓。”
這種時候水的用處也不大,隻能等着這股強烈的刺激感緩消下去,已然涕淚橫流的樊齡譽擺了擺手,楊京見他委屈至此,卻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