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舞猛然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王府的卧房，清晨的陽光透過朦胧的軟帳布滿她藕粉色的輕衣，雪舞突然想起爺爺和宇文貞的一番話語，慌忙從床上下來，顧不上穿鞋就要向外跑，卻與推門而入的高長恭撞了個滿懷。

“四爺！”曆經那次破國死别，再次見到高長恭，楊雪舞再也抑制不住眼淚，緊緊地抱住他。

不管究竟是不是夢，是夢也好，哪怕是夢也罷，她真的好想再抱一抱眼前這個人，那日她瞞着高長恭獨自行動，抱着有去無回的覺悟去對付鄭兒，最終死于高玮的毒箭下，那一瞬間，連她自己也沒有料到，她本以為自己能平靜地赴死，但當死亡真正降臨将她掠走，她内心竟有千般不舍，甚至是悔恨——縱然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她為自己當時的魯莽而後悔過，如今再次見到高長恭，她竟萌生了“活下去”的強烈執念。

“四爺，對不起……我會陪着你……任何困難，雪舞和你一起面對，”淚水打濕了他的肩膀，楊雪舞收緊了手上的力度，将他抱得更緊，怕極了他會不告而别離他而去，怕極了這個夢會突然說醒就醒：“四爺，雪舞再也不會和你分離，請你也不要離開我。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高長恭溫柔地撫着她的長發，眼睛裡閃動着淚光，雪舞的一番話像是觸動了他内心深處最柔軟的清明，他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長發，将快要流淚的雙眼深埋進她的發間，悄悄平複了一下情緒，他故作鎮定地說道：“怎麼突然說這些啊，不是說今天一起出去走走嗎？你還說要我教你習武，我呀，來看看你起了沒有，幫你梳梳頭，你看你，頭發都打結了，快坐下我幫你梳梳吧，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出發。”

雪舞頓覺晴天霹靂，剛還在沉湎于過去慘痛的回憶，聽到他的這一番話，忽然覺得前方将有更大的危機等着他們。習武，梳頭……那豈不是，那不就是被他灌下迷藥後被送出齊國，然後他獨自去領旨赴死的那天嗎？

“不，不可以這樣，我們不能這樣，”雪舞不自覺地向後退，驚恐地搖頭：“四爺，你不要騙我，我哪兒也不去，任何困難，雪舞和你一起面對，你不要瞞着我，”雪舞再也抑制不住情緒，哭喊道：“不要偷偷把我送走！不要！我不走！”

高長恭怔怔地現在原地，原來她早就知道了，他精心為她安排好的一切，隻為護她周全，讓她遠離紛争，安全地離開這個再也容不下他們倆的國家，從此平平安安過完她的一生，他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他總是将他認為最好的給予她。

雖然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既然計劃被看穿，高長恭便決定同她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雪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身為北齊的臣子，當今皇帝高玮的臣子，保家衛國，為君分憂是我天生的使命，義不容辭的責任。我高長恭忠貞不二，從未想過功高震主奪去君王的輝耀。你知道嗎？如今高玮告訴我，唯有我死，他才會做一個愛民如子的明君，我心知高玮妒忌排擠我，我倆的恩怨自少時便有，由來已久，但如果我的存在讓他感到束手束腳，無法一展他做皇帝的宏圖抱負，身為臣子的我，為了百姓蒼生，甘願一死！此心此身，皆許與我國我民，隻求國泰民安。”

說得那樣激昂，字字句句皆宣誓着這位末路英雄坦然赴死殉國的決心。

“如果你死了，高玮沒有信守承諾，沒有做一個好皇帝呢？”楊雪舞仍不想放棄勸住他，她恨不得一股腦兒将他們剛經曆的天人永隔的結局全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