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太監指着鄒靜文,“就是你,出來。”
鄒靜文心裡咯噔一下,或許是男人閹割後就不長個,他已經特地挑了個身形同自己相仿的,但站在人堆裡難免鶴立雞群,這老太監雖然不記得臉,但是也不算弱智,怕是已經察出不對勁之處。
果然,等到鄒靜文走到他跟前,老太監陰冷的聲音響起:“臉擡起來。”
鄒靜文心裡已經做好鬥争準備,隻不過沒想好文鬥還是武鬥。
公公的手爬滿了皺紋,指腹也布滿老繭,他擡起鄒靜文的臉,一雙眼如鷹隼般死死盯住他:“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當差?”
鄒靜文面色不改,道:“奴才名叫鄧貴,在……”
“你說錯了。”老公公笑起來,手裡施了幾分力。
鄒靜文心下一寒,卻又聽見他開口:“你叫做……鄧惜,今天負責到大殿裡去送酒,想起來了嗎?”
“是,”鄒靜文有些摸不着頭腦,臉被他掐得生疼,于是低眉順目,“回,回公公的話,奴才想起來了……”
老太監松開手,一眼不發,周遭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鄒靜文也跟着一言不發。
太監頭頭走下樓梯,繞着人群轉了一圈,一腳踢在一位捧着布匹的小公公膝彎,冷冷開口:“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帶他去換衣服?”
鄒靜文被做鳥獸散的人群帶走了,說實話他一顆心還懸着,畢竟若是換衣服不逼其他,若是暴露出他咳咳。
好在這些太監也相互嫌棄,一件外袍被丢來罩在他腦袋上,鄒靜文站在院子,還在等人給他開屋子的門,立刻被罵得狗血淋頭:“你站那做什麼,還等着我們伺候你嗎,快換啊!”
鄒靜文趕忙三下五除二給那新衣服穿上了,鄒靜文不難察覺,這衣物無論顔色還是花紋,樣式品質都比原先更加上乘。
他換完後,恭恭敬敬地問:“各位,我現在應該往哪去?”
話音未落,多道目光彙聚在他身上,鄒靜文在他們的眼神裡,居然嘗出幾分憎恨的味道。
鄒靜文被丢到一處裝潢更加輝煌的寶殿,此地空曠,落針可聞,鄒靜文趕到時已有人在囑咐者規矩,那人瞧見鄒靜文,首先是皺着眉,接着招手示意。
又是打量了半晌,那主管道:“你站到三排去。”
鄒靜文乖乖聽話,他這會兒終于明白過來他是為何回到這了——居然是靠自己個子高臉蛋好,真是……
鄒靜文哭笑不得。
端盤子送水的差事不難,鄒靜文一下子混入其中,暫且沒人懷疑他的來曆了。
他負責的區域是大殿右側中央,從早上站到傍晚,絡繹不絕地來了些人,大殿逐漸熱鬧起來。
鄒靜文曾經也算是參與過檀國的國宴,他不難察覺出兩國之間的差異,當年萬壽節,皇上也是如此大擺宴席,但人數真的不如這大殿,要說,這些席位之間都是有些狹窄擁擠了。
寶殿上黃帝還未入座,官員小姐的聲音好似要掀翻屋頂,喧鬧非常。
“這都什麼時候了,皇上怎麼還未入座?”鄒靜文前方的官員已經被漫灌了好幾杯酒,此刻臉頰也是發熱,迷茫地看向上方。
他雖然已有醉意,桌上的珍馐卻毫無損耗。
旁邊的人小聲地笑:“你在說什麼,皇上早來了。”
鄒靜文也跟着往上方看過去,卻的确無人。
“鄭愛卿可是在尋孤?”
大殿陡然安靜下來,這人幾乎開口的第一瞬,自他為中心,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鄒靜文循聲看過去,是大殿左側的上座,那人有些懶散的倚在靠椅上,手裡舉着一杯酒,身後美人雲集。
鄒靜文心裡一跳——這人便是梅國的新任國君。
“皇——皇上……”官員的酒盞都吓掉了,他怎麼會猜到皇上放着好好的龍椅不坐,偏要跑道那去。
“呵呵,怕什麼,”男子指節抵住太陽穴,笑道,“孤吓到你了?”
“孤還未曾正式登基,坐上那位置老覺着渾身不适,”他一雙鳳眼掃視了半圈,“說不定,這位置才是适合我的。”
“皇上!絕無此事!”
“哈哈哈……”男子忍俊不禁,“諸位愛卿不必緊張,孤逗你們玩的,都吃飯吧……”
鄒靜文忍不住去看他,這人同沈钰的氣質完全毫無相似之處,鄒靜文卻實在是覺得此人熟悉得很,可他端詳了半天也說不出這呼之欲出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生。
“你做什麼?還不快走,快去倒酒啊!”鄒靜文看得舍生忘死,全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不知幾時也已經注目了過來,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他身旁的小官吓得花容失色,連忙肘他。
鄒靜文這才回神,他慌忙退下,眼觀鼻鼻觀心的捧着托盤為人斟酒。
宴會到了半夜才散去。
那總管太監四處找鄒靜文算賬,鄒靜文随意編了個由頭離開隊伍,早一溜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