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頭垂得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一闆一眼道:"不知,但身份幾乎不會有錯。"
鳳淩軍興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冷哼一聲,又懶洋洋躺回去,擡起沒有受傷的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殺了。"
"将他們殺了,提頭來見我。"鳳淩軍飲下一口冷酒,沒滋沒味的,他揉揉太陽穴,道,"做得到嗎?"
男人在寒冷的地磚上叩首。
"定不辱命。"
偌大的平原上。
"這哪?"
鄒靜文牽着馬,黃昏時兩人路上幫了位崴腳的老婆婆,這會兒腳程便被耽擱了。
荒郊野嶺的,連住戶也沒有,偏巧今日月光時隐時現,兩人便有些迷路。
"前方有廟,去看看能不能落腳吧。"
鄒靜文順着沈雲瑞瞧的地方眯着眼睛看過去,還真的看見了。
他驚訝道:"你眼力真好。"
兩人走到破廟門前,這斷壁殘垣下倒是個勉強遮風避雨的地界,鄒靜文将馬拴在外,點了火折子。
"保不齊有什麼蛇蟲毒物,您先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
鄒靜文跨過那爛了半邊的門檻,月光透過破爛的屋頂細細碎碎的照在當中的神像上,倒是平添幾分詭異氣息,周遭靜悄悄的,行動處的動靜也顯得無比誇張。
牆面,神像,房柱上皆有打鬥痕迹。不過依着這陳舊的程度,那也應當是相當久遠時的事了。角落裡一尊羅漢像缺了半隻胳膊,斑斑黴點散發出不太好聞的氣息。
“今夜就在此地落腳,明日再作打算。”
沈雲瑞的聲音有些低啞,他看起來氣色不佳,袖口下,細瘦的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膚下蜿蜒,像凍在冰裡的細鐵絲。
說實話,鄒靜文不願意帶沈雲瑞在這樣破敗的地方落腳,可現下也别無他法。于是隻好就地找了個幹淨的
方才也說過,這周遭一片靜谧,聲響都是清晰無比,就好比——破勢而來的箭矢。
鄒靜文一把把沈雲瑞往旁側拉,兩人繞到了神像之後,他微微側身,探出一點的腦袋往外看,外頭依舊漆黑一片,飛矢如雨幕,一股腦灌入廟内,這破廟周遭都是平地,隻有這尊羅漢像勉強能藏身。
箭停了下來,鄒靜文知道他們必然是将這裡包圍了個底朝天,他們立馬便會從四面八方湧入。
“您先躲到房梁上……”
鄒靜文一腳踢開那尊羅漢像,衰朽的羅漢顫巍巍的傾倒,砸起一地碎石,揚起的灰塵和巨響立刻引起了騷動。
楊獻一揮手,身後的幾人立刻飛身進入廟内,背身而立,巡視一圈,卻是一無所獲。
其中一人微微擡頭,餘光剛好瞥見左側的一處窗框上有灰塵飄動。
朽壞的木牆旁,鄒靜文見着了來人的廬山真面目。
一群身着夜行衣,蒙面到隻露出眼睛的死侍将他團團圍住。
鄒靜文輕吐一口氣,扶着牆用手臂擦了擦下巴,“諸位,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似乎有些沒有預料到鄒靜文會從破牆翻到他們面前,費口舌和自己啰嗦。
楊獻正要下令,鄒靜文已經沖出來,手起刀落了結了一個人,突出一個豁口。
鄒靜文接了黑衣人劈開的一刀,用力将他的武器震開,旋身跳出人群。
這些人武功比他想象中要強,若是要速戰速決怕是不大可能。這附近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們人數衆多,有備而來,若是不能引開他們,沈雲瑞……
鄒靜文察覺到追擊自己的人減少了,他咬咬牙,回身一跳,溫熱的血濺到身上,他來不及擦去。
保守估計也有二十多個人,鄒靜文貼着牆皮,以防别人偷襲,他一邊聽着動靜,一邊尋找沈雲瑞。
楊獻站在屋頂,方才那男子刻意勾引自己去追擊,那麼他的同伴想不就還在這裡。
那人武功應該不怎麼高超,四處都是平野。
能藏人的地方會是……
楊獻垂垂眼皮,低頭開口道:“房梁上。”
鄒靜文一刀劈下前人的首級,左腰卻被後人貫穿。
楊獻看見這一幕,微微一笑。
死侍們一下子四散開。
這裡每一個物件上都塗滿了劇毒,見血封喉,他們隻需要在對方身上劃上一條血痕,就算赢了。
楊獻在屋頂上繞了一圈,接着在一處站定。
他一劍貫穿了瓦片,搖搖欲墜的屋頂因為這一擊而徹底坍塌,楊獻足尖一點,輕飄飄的落在鄒靜文旁側,鄒靜文眼底已經布滿了血絲,幾乎不能聚焦,他接着月光去費力地去看那刺客頭目,卻見他的劍刃上,明晃晃地挂着血。
楊獻見鄒靜文還能用劍支撐着站立,心裡倒有幾分賞識,他收回目光,瞧向那坍塌的廟宇:“将裡頭的人屍體也翻出來。”
這類劇毒見效極快,一但運送到四肢靜脈便是徹底無力回天,普通人一但中毒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若是用内力倒是可以緩解毒素蔓延,正是一動不如一靜。
鄒靜文運功上身,一劍劈下了前人的右臂。
在楊獻難以置信的神色裡,鄒靜文又用劍将他釘在地上,接着,他撿起地上的毒劍,緩緩朝前走去。
飛矢又從四面八方迎來,鄒靜文勉力閃開幾支,忽然跪倒在地。
他的腿,暈開了一片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