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不言而喻。
不到一刻,血勇褪去,徒留一片哀嚎。
早先的流民在張青禾他們沒反應過來前,就一擁而上,搜刮“戰利品”。
當場死的直接被剝個精光,受傷的全身被摸了個遍,動作十分熟練。
張青禾還看有到身上插着箭的,被人給硬生生拔了出來,全然不顧傷者的掙紮,隻因箭矢收集起來能和城裡換糧食。
一瞬,眼前恍惚浮現她前世看過的,動物世界裡,鬣狗争食的場景。
它們龇牙咧齒,兇狠地、一口一口地撕咬着獵物的血肉,雙眼猩紅。
寒意如浪濤般湧來,兜頭将她淹沒。
這世道!
這可笑的世道!
她真能過上期待的田園牧歌般的生活嗎?哪怕有着空間存在。
張青禾不敢細想,也不敢再看。
活着過了幾天,她爹張山帶回了确切消息。
好消息是有進城門路,入門費百大錢每人,還需有人做保。當然,沒人做保也行,隻需另付擔保費。
壞消息是,他們小家,乃至一大家子都湊不出一百錢。
也就是說,進城他們這種泥腿子是别想了。
不過也可以等下去,等哪天官老爺大發慈悲,等哪天鄉紳豪富府上缺人……
張青禾自是不會等的,與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還不如靠自己。
猛地,張青禾怔住了。
隻是片刻,她又回過神來,自嘲一笑,靜靜等待村裡的決定。
這種大事,不是她一個小孩子可以參與的。
又等了幾天,村裡終于做出了決定。
有近三成的要繼續南下,剩下的除卻個别家境殷實的,都決定留在城外。
逃難的路。
太苦了。
張家一大家子中二伯家也留了下來,他家裡人口最多,老的小的加起來有十口人,剩餘的口糧也不足以支撐他們遠行。
“四姐,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分别之際,五妞小臉滿是不舍。
五妞是張青禾同輩中除了她弟弟外,最小的一個了,是二伯娘的老來女,年僅九歲。
張青禾上頭還有三個堂姐,兩個是大伯家的,一個是二伯家的,都已到了年紀,外嫁了。
堂哥則有五個,大伯家還是兩個,二伯家三個,除卻最小的尚未成家,其餘都已成婚,給她添了六個侄子、侄女,最大的比她還要大上兩歲。
是以張青禾和同輩的五妞關系最是要好,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樂意分享。
逃難路上也時常過來找她一起走,隻是最近她來了,為免露出端倪,以怕過病氣為由疏遠了。
“我會的,你要好好的……”
話到一半,張青禾哽住了。
她面前的五妞瘦瘦小小的,八歲看起來還沒她以前見過的四五歲孩子大,身上套的滿補丁的衣服一點也不合身,松松垮垮的。一路走來,全身都髒兮兮的,還不時散着酸臭味,唯有一雙眼睛明亮澄淨。
可張青禾最不能直視的,卻是她的眼睛。
沒有給他們多少時間依依惜别,他們需要趕在風雪來臨之前,到達能夠救濟他們的地方。
張青禾埋頭跟着走,心始終安不下來。如果之後還是像平陽城這樣,連城都不讓進,他們要怎麼辦?
許多人臉上都有着同樣的愁容,可是,他們隻能走下去,走下去就有希望。
除此之外,他們别無選擇。
篝火再次燃起,火光亮堂了晦暗的臉,聞着食物的香氣,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許舒緩。
隊伍的人數少了大半,不免有些低落,但整體而言,“士氣”有所回升。
囫囵咽下粗糙無味的食物,張青禾面不改色,人的适應力是巨大的。
正要放下碗筷,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喊殺聲,擡頭,一小片火光蔓延而來。
張山臉上表情立變:“照顧好四妞和小牛。”
他走得匆忙,隻給黃小花留下這一句,大伯和四堂哥他們也跟了過去。
黃小花迅速收拾東西,張青禾幾個小的則被聚在一起,臉上滿是彷徨。
一路走來,流匪遇到不少,見到他們人多勢衆,也就過去了,山匪卻是頭一次。
張青禾想不明白,山匪為什麼要搶他們,他們隻是一群災民啊!
有的,不過是幾日口糧!
但張青禾知道,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自來到這之後,為了口吃的,不惜大打出手、甚至以命相博的事,她見過又何止一次。
一個人,也不過一鬥米糧而已。
山匪來勢洶洶,沒有商量,直接就沖了過來,沖進人群裡,大勢喊殺。
事發突然,護衛隊難以形成全面防護,加之其他村子人的沖擊,一時間場面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厮殺。
火光中,婦孺們哭喊着到處亂跑,山匪獰笑着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