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宜萱睡得不踏實,因而當暮春清晨微弱的陽光斜斜透過雕花窗格照進來的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就是頭頂上的一張玉青色床幔,上面繡着瓜瓞綿綿的繁複圖案。魏宜萱又側過頭再次打量了這間屋子,除了這張拔步床,臨窗還擺着一張雞翅木雕花的梳妝桌,外頭明間隻有紅漆圓桌并幾把錦凳,除此之外再沒有别的了。和前兩日睜開眼時看見的一模一樣。
什麼都沒有改變。魏宜萱歎口氣坐起身來,一邊慢慢吞吞穿好衣裳,一邊在心裡無奈接受了這個事實。
魏宜萱穿書了,正是自己前幾日剛追完的一本小說—《休妻後他悔不當初》。書中原男主休了女主角之後卻是終于意識到了她的重要性,一改往前的冷淡忽視化作了百般柔情,是一本地道正宗的追妻火葬場文。
在書裡頭原女主魏宜萱嫁給了男主周庭文兩年,是早起侍奉婆婆,晚上給夫君煲湯,辛辛苦苦地打理家裡的一切事務。
而周老夫人每日不是拿魏宜萱還沒有身孕來說教指責,就是埋怨魏家一點都不能給她的那個舉人兒子助點力。
是的,周庭文前兩年已經通過了解試,成為了舉人,明年便要再下場參加省試,若是能夠高中便就是進士了。如今殿試隻進行排名,因而隻要省試過了再不濟也會是個同進士出身。
所以在魏宜萱每日都被婆婆立規矩的時候,周庭文整日都在書房裡埋頭苦讀,至于家宅裡的婆媳間的這點子事情,周庭文是有意無意地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周家隻有這母子二人和幾個奴仆,周庭文又整日讀書,若不是周家在京郊還有十幾畝薄田,怕也是不能支撐起在京城這樣的富庶繁華的地方生活下去。
因而當和周家拐了不知道幾個彎能扯得上關系的京城土著王家夫人找到了周老夫人,隻想完成她那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的女兒想要嫁給周庭文的心願時,周老夫人是立即就應承了下來。
穿過來之後魏宜萱就一直被軟禁在這件屋子裡,整整兩日隻能看見來送飯送熱水的一個小丫鬟,除此以外半個人影都沒有。但是讀過原書,好歹知曉了周母所有計劃,魏宜萱是絲毫不慌的。
不就是趁着這兩日周庭文去郊外赴詩會,想将自己給休了嗎?魏宜萱哪裡會亂跑,如今的自己簡直比誰都更想看見這封休書好嘛!強勢的婆母,沒擔當的夫君,原女主這兩年過得不知道有多辛酸,這周家簡直不是人待的。
魏宜萱正胡思亂想着,忽然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接着是“吱呀”一聲門被打開的聲音,魏宜萱此刻就坐在正對着門前的桌子前,雙手托腮擡眸看去還是那個來送熱水的小丫鬟。
這個小丫鬟看着隻有十二三歲,瘦瘦小小的,之前魏宜萱好不容易見着了一個人,逮着她問東問西,她卻隻是搖着腦袋啥也不說,每次放下東西就跑開了。
這回她将手裡的銅盆巾帕放在角落裡的架子上,卻是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對着魏宜萱道:“老夫人說,請娘子梳洗後稍等一會,就會有人來。”
聽着這小丫鬟一字一句地說話,尤其是聽見“娘子”二字時,魏宜萱眼睛一亮,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立即喜笑顔開,連連揮手讓小丫鬟快去複命,“好嘞,就說我早就準備好了,讓她們也快點啊。”
小丫鬟看着魏宜萱的笑容,皺着臉好像有些不大理解的樣子,但是也沒有多糾結,道了聲“是”就轉身走了出去,臨走還是将門又鎖了起來。
魏宜萱洗漱完成,又喝了兩盞茶,才又再次聽見了腳步聲。窸窸窣窣的一陣之後,門又再次被打開,這回來的是個年紀大的婆子,隻有她一個人。瘦長臉高顴骨,小麥膚色,看面相就兇巴巴的。魏宜萱認得她,是周老夫人身邊的劉嬷嬷。
劉嬷嬷進來生硬地福了福身,“老夫人派我來,正是要跟娘子說,魏家娘子嫁入我周家已有兩年整,卻是上不能孝順婆母,下沒有照料好夫君,又遲遲沒有身孕。老夫人和我們家少爺念着舊情,不願鬧得太難看,休書已經寫好了,還請魏娘子識趣。”
這婆子将懷裡的一封休書掏了出來,不輕不重地扔在了魏宜萱面前的桌子上,又看見魏宜萱急急忙忙拆開信封的模樣,到底是忍不住輕聲嗤笑。
魏宜萱此刻沒空搭理她,展開信一目十行地看清楚裡頭的内容後,這顆心才終于放回肚子裡。休書,終于等到你!
劉嬷嬷看着魏宜萱盯着信卻是沒有好一會沒有出聲,以為她不願意,于是又張口說道:“魏娘子不要不識趣,我們……”
魏宜萱此刻哪裡還有心情聽她叨咕叨咕叨,将休書迅速折好,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劉嬷嬷被這忽然的動作吓了一跳,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魏宜萱朝她假笑了一下,又彎腰從腳邊撈出來一個藍色碎花包袱放在桌子上。“東西呢我都已經收拾好了,雖說隻有幾件衣裳,幾支首飾,但全都是當初我爹娘給我準備的嫁妝。周家的東西我是一件不會要的。”
劉嬷嬷低着頭瞅了瞅魏宜萱面前的包袱,又瞧了瞧魏宜萱的臉色,随即又木着臉說道:“魏娘子如此倒是……”
“休書我收好了,隻不過你方才說我不孝順誰沒照料好誰,那行啊,那我從前甭管是炖的湯還是做的衣裳,都當是喂了狗。狗亂吠,我也就好心不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