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聿之境,虞氏。
冬日已過,空氣中仍有隐隐的涼意,天色還是灰蒙蒙的,雲遙宮中卻很溫暖,銀絲炭燒的很旺,在火盆裡時不時噼啪作響。
明明可以用術法隔音,但青時沒有,因為這聲音虞槐知挺喜歡聽。
她正在書桌旁寫寫畫畫着什麼,神色有些凝重。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應澄進來回禀:“姑娘,是……昭月大人。”
虞槐知手中動作沒停:“讓她進來。”
外面的人得了指示,很快昭月帶着幾個人進了殿中。
她顯然來者不善,後面的随侍帶着一個什麼人,那人踉跄了兩步,被押着跪在了地上,昭月冷笑一聲:“虞槐知,這人,你可認得?”
平心而論,昭月生得着實不錯,一襲紅衣裹身,面容豔麗,柳葉眉,一雙丹鳳眼媚意天成,卻被周身凜然的氣質硬生生壓下三分,憑空生出一種不容亵渎的意味。
虞槐知擡頭看了看地上的人,有點眼熟,但不認識,視線拉回,平視這位昭月大人,也是……兄長的夫人,她名正言順的嫂嫂。
隻不過她們兩個都看不慣彼此就是了。
“昭月大人一言不發就闖了我雲遙宮,反倒先質問起我來了?”
“還真是沉得住氣,青竹,把他剛剛說的話給少主重複一遍。”
青竹神色複雜,丢出一顆留影珠,是地上那人接受審訊的畫面。
“是應澄仙使手下的朗星送的信,我親眼所見……”
“怎麼會認錯?不可能認錯!信上寫到少主這邊會相助于我們,還留了信物……”
“那信物……信物我也不知道丢在哪裡,不過真的有!請昭月大人相信我……給我時間!我一定可以找到!”
……
留影珠到這裡戛然而止,殿中安靜,那聲音仿佛還在回蕩。
昭月細長的指尖夾着一封信,正是那人口中所說的證據,冷聲:“看完了?槐知少主沒什麼想說的嗎?”
“南聿少主竟然勾結叛軍,這是什麼罪名,你可知?”
虞槐知神色終于有了點變化:“說什麼?一個罪人的一面之詞,一封仿寫筆迹的信,就要定下莫須有的罪名?”
她輕笑:“昭月,你也太不把我這個少主當回事了。”
“所言有理,這罪人的話我聽着也不像真的,不如把朗星帶走,仔細詢問一番,以免冤枉了少主。”
“青竹,拿人!”
虞槐知冷笑一聲,說話毫不客氣:“你當我雲遙宮是什麼,想來就來,說帶走就帶走?昭月,你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裡!”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昭月沒想到她事到臨頭還能如此嘴硬,怒極反笑:“好,好得很!待我找到信物,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我們走!”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離開了雲遙宮。
虞槐知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頭疼,她這位嫂嫂還真是難纏得很。
青時憤憤道:“這昭月未免太過狂妄,就這麼帶着人進了雲遙?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虞槐知淡淡:“她這樣,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應澄忽然半跪,請罪:“少主,是屬下辦事不力,請少主責罰。”
虞槐知搖搖頭:“起來,不怪你。”
青時和應澄是自小跟着她的随侍,青時心細主内,應澄修為高,主外,這次是她手下的人出了纰漏。
“朗星呢?我有話問他。”
應澄直起身,面色不大好看:“朗星……不知所蹤,屬下已派人尋了好幾日,仍然沒有找到。”
她也覺得自己這事兒辦的不利落,被人抓住了把柄不說,連線索都找不到。
索性虞槐知沒有多說什麼,“接着找,還有,你們可曾見過,我……給他的信物?”
應澄和青時對視一眼,俱是搖了搖頭。
“朗星走前,隻見過您一人,我們并不知曉。”同時感到有些奇怪,少主給的信物,何必問他們?
虞槐知擺了擺手,讓他們先下去。
屋内隻剩她自己,她思緒很亂,看着剛剛寫寫畫畫出來的東西。
隐約看得出有幾個詞語,奪舍,幕玄,天道,葉懷川……
紙張在炭火中被燒的蜷成一團,逐漸化為灰燼。
身旁是暖色的紗帳,簾幔精緻,寝殿内熟悉的桌幾小椅,窗邊的青白釉玉瓶中還有青時今早新放的雪枝,淡淡的香氣逸散在空氣裡。
一切無比熟悉又陌生。
這是她自小待了六百年的寝殿。
回到自己的身體一個月,虞槐知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無人知曉,六百歲生辰那天,她獨自一人進入家族秘境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擠走了魂魄,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異世而來的人。
魂體分離的滋味并不好受,她隻來得及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撕扯魂魄的力量,仿佛将她的身體硬生生劈開兩半,巨大的痛苦席卷之後,隻剩下空蕩蕩的茫然。
一百年中,虞槐知的魂魄在三界以外四處遊離。
她用盡了所有辦法,但是魂魄依舊是越來越虛弱,在她感受到這一事實,即将魂飛魄散,消散于這天地間的時候,她看見了一本書。
在這本書中,名為葉懷川的人是真正的天道主角,氣運之子,最終鏟平了世家,自立為帝,流芳千古。
而她虞槐知,是他葉懷川手裡最好用的一把刀,因癡戀于他,不光背叛家族,後來竟為他擋下緻命殺招緻死,在混亂中屍骨無存。
至于她從小到大的兄長,好友,長輩……全成為葉懷川成名路上的墊腳石,死在了他的劍下。
虞槐知忍着惡心看完了全部,在書的最後有這樣幾行字:因世界線發生偏離,穿書局幕玄取代關鍵人物虞槐知進入世界,扭轉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