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未曾入睡,饒是凝香這般殘酷訓練中磨砺出的鋼筋鐵骨,到底也有撐不住的迹象,昨夜蕭瑾與繁熾被點了睡穴,幾人在在密林中歇了兩個時辰。
蕭瑾再次醒來時,依稀可見車外頭清晨薄霧彌漫,馬車已重新在山路上颠簸了。困意未消,他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伸手揉着疼痛的太陽穴。
現今王府裡頭也不知怎樣了,怎的還未有追兵趕到?
照理而言,他這一被賊人擄去,但凡林霖、陳默等人還有半條命,都該一面隐藏消息、避免各派人馬聞風亂動;另一面派出王府親衛追蹤救護。
然而這都過去兩天了,連個人影都沒見着。一個凝香他還能勉強招架,若落入謝安手中,他非得死在燕京不可。
擡首看到依舊裹着厚毯子、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永穆,蕭瑾心裡頓時怨念橫生。
金蟾蠱憑什麼隻給他一人種?
原來凝香給他服用的毒丸是一種蠱毒。
蠱蟲平日整天于人肚腸之中休眠,一旦用金鈴催動,便會吞噬宿主内髒,于五髒六腑中肆意遊蕩,使人生不如死。
更要命的是,為了維持蠱蟲休眠狀态,他每日都必須飲用少許凝香的血,隻因這蠱毒是以她軀體為容器培養起來的。
臨近午時,日頭變得曬人,凝香駕着馬車行走到山腳,遠遠見着前方有間木頭房子,門前插着紅色旗幟,整整齊齊擺了不少桌椅,是一間客棧。
凝香思及公主已然幾日未進水米,遂勒了馬。
她本以為又要費一番口舌,少不了威逼利誘,沒想到這一回公主倒是爽快,自己鑽出了馬車。
凝香喜出望外,伸出手去攙她,繁熾平靜地拂開她的手,踉踉跄跄地下了馬車。
掌櫃迎了上來,臉上挂着熱切的笑,然而還未走到幾人跟前,那掌櫃的猛地停住腳步,倒吸了一口氣。
凝香以為他是被蕭瑾鼻青臉腫的模樣給吓到了。
她攬過蕭瑾的肩膀,“我阿弟腦子不好使,自個兒摔着玩呢,莫要害怕。”
凝香想抽回手,不料抽了幾下都沒抽動,轉頭一看,蕭瑾緊緊攥住了她的手掌,死命拉着不肯放開。
掌櫃的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倆的糾纏,忙點頭賠了笑,先是朝遠處打雜的夥計使了個眼色,将三人往收拾好的座位上引,“哎,待會兒讓内子煮幾個雞蛋,熱乎乎的滾一滾就好了。”
凝香颔首,“有勞替我小妹弄些清粥,其餘的,掌櫃的盡管看着辦吧。”
不一會兒,飯食呈了上來。
連着兩日風餐露宿,說不餓是假的,蕭瑾望着眼前熱氣騰騰的湯面,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修養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正扒拉着面條,也不知是不是神識恍惚了,他耳邊竟然隐隐傳來馬蹄紛雜的聲音。那聲音夾雜着兵甲的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了。他心弦繃緊,放下筷子正要細聽,那聲音卻又突然消失了。
是自己的幻覺麼?
凝香霍然站起身來,蕭瑾便知,那不是幻覺。
掌櫃的急切上前詢問,“可是飯菜不合客的胃口?”
“很好。”凝香平靜地點頭答道,眼睛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