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隻燃燒的箭矢在山路上飛舞穿梭,仿佛一場絢爛的焰火。
凝香側身躲在燒着的馬車後,默默觀察着眼前的箭雨。
來者絕對不下三十人。
等到蕭瑾與繁熾的腳步聲聽不到了,她掏出隻小小的瓷瓶,抽開塞在瓶口的紅布,奮力向右邊的林子中擲去。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在這漆黑的夜裡,凝香轉頭向蕭瑾的方向追去,不一會兒,陣陣哀嚎聲自身後傳來。
“啊……啊……救命啊……”
那哭叫聲極為可怖,撕心裂肺地回蕩在林子裡,仿佛在受炮烙之刑。
林間樹木極為高大,枝繁葉茂,像是随時準備起舞的精怪,越往深處,越見白霧纏繞,月光朦胧,如入幻境。
凝香奔跑在林間,忽聞身後傳來疾跑之聲,又有箭矢擦過樹木向前飛來。
她停了一瞬,閃身躲在大樹後頭,凝神聽着沓雜的腳步聲。
追兵大約還有十人。
他們手裡拿着弓箭,她近不得身,毒藥已經用光了。
凝香抹了把汗,前方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痛喊。
她的眼眸驟然一冷。
是公主!
*
最後一隻箭飛入草叢,三人的腳步聲消失,林木恢複了甯靜。
月光灑在幾棵長相怪異的樹上,空地上印出了幾個突兀的鬼影。
“人呢?”
破鑼嗓子喊道:“怕是都中了箭,死光了。”
夜風“嗚嗚”地哭,一群黑衣蒙面人從黑暗中走出,月光照在他們手中的兵刃上,發出令人膽寒的亮光。
走最前者膀大腰圓,一雙牛眼露在外頭,沖着四周張望了一下,伸了個懶腰,“我看差不多了,大夥兒回去交差……”
蒙面人話音未落,隻見一道黑影從頭頂的參天大樹一躍而下,半空中寒光驟然一閃。
同行者紛紛攔住眼睛,躲避那刺目的寒光,下一瞬,“牛眼”僵僵地轉回身,頭顱已然不翼而飛!他好似處在夢中,晃晃蕩蕩朝着同伴走來,汩汩鮮血從脖子四處飛濺,吓得同伴後退連連。
“快看!那是什麼?”
一棵二人合抱粗細的大樹下,一黑衣人悄然立在樹影中,透過月光,此人手執長刀,頭戴鬥笠,暗紅的血順着帽檐不斷滴落。
“橐橐”腳步聲響在空林之中,周遭安靜得可怕,黑衣人一步步走到亮堂處,長刀在泥土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是她殺了小六子!”
一衆蒙面人愣了一瞬,紛紛跟随着揮刀向前。
以一敵衆,凝香并無一絲慌亂,刀鋒在空中劃出利落的弧線,蒙面人的身體刹那間碎成兩塊,夜風乍起,血霧濺迷了衆人的眼睛。
蕭瑾撐着樹幹,冷眼旁觀這場殺戮,他一掃扭了腳踝的繁熾,低頭把玩凝香先前遞給他的短刀。
他将刀尖輕輕在樹幹上一抵,便劃出了深深的一條印迹。
果真是一把利刃!不知道用它親手割開凝香的喉嚨是何種感覺。
他轉動手腕,短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亮光閃爍,最後又穩穩當當地落回他的掌心。
最後一個蒙面人被凝香一腳踹飛,蕭瑾從樹後頭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他方才觀察了一陣,這些人的套路招式整齊劃一,是從軍營裡頭出來的。
凝香高舉着刀,就要朝蒙面人背後刺去,蕭瑾一擡手,“留個活口。”
凝香緩緩将刀歸入刀鞘,退到了一旁。“殿下的仇家多得數不過來,非得問問才知道?”
蕭瑾見凝香滿頭滿臉的血,嘴角微微一揚,沒有說話。
趴在血灘上的蒙面人并未放棄掙紮,一手撐着地,奮力朝地上的一把大刀爬去。
蕭瑾一腳把刀踢遠了,一下子踏在了他的肩膀上,清脆的骨裂聲随之響起,一聲痛嚎響徹密林。
那人涕泗橫流,顫抖着拱手道:“饒……求您饒小人一命!”
“是誰派你們來的?”蕭瑾和顔悅色的,“說了就留你一命。”
那人眼眸乍亮,眼淚混着鮮血落下,“是趙磊趙将軍……我等……奉命辦事……求您大人有大量……”
趙磊?
蕭瑾低頭略略沉吟,這名字好生熟悉——右武衛?四哥的嶽家?
看來他遭賊人擄劫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張家想趁機幫四哥掃清道路。
今晚要是真被這幫人得了手,世人隻道他蕭瑾死于南燕賊人之手,誰又能聯系到他們張家呢?
蕭瑾挑了下濃黑的眉毛,一下子變了臉色,拽起蒙面人的頭發,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道:“我大梁兵将,甯死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