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眼神點燃了他腦中破碎的模糊景象。
是她!
原來在如意坊,并非他們第一次相見。
“去年在漁陽……是你?”
凝香正喝湯,給嗆了一下,面色變得有幾分古怪。
月兒喜好珠玉,她閑時有替她收集的習慣。
去年剛過上元,她聞說有昔日陳國宣華夫人的蝶戀花步搖流入漁陽鬼市。她曾數度聽月兒提及這玩意兒,當時她正好要到漁陽辦事,就去鬼市湊熱鬧。
鄭氏本是前陳廣平王嚴悌的正妃,傳聞說她秀慧絕豔,當年陳國國主于壽宴上對她一見傾心,在大臣的獻策之下尋機落罪于廣平王一家,将身懷六甲的鄭氏掠入宮闱。
鄭氏入宮之時月份已大,無力侍奉君王,又恐君心似流水,匆匆不回頭,因此出重金命宮中尚宮局以金絲粉玉作蝶戀花步搖,簪于如雲的鬓發之中,以此固寵。
茶樓裡的說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當年夏夜水晶宮内,鄭氏一襲淡青色蟬翼紗,髻發低梳,粉面櫻唇,粉色寶石與金箔在鴉黑的發間搖曳震蕩,冰肌玉骨,格外嬌豔動人。國主自此為她虛置六院,連她所誕長平王遺腹子也視若親子,養在宮闱。
那天在黑市,她來不及叫價,那支步搖幾瞬就拍出了一個令人咋舌的價格。
印象尤為深刻的是,那高處紗帳後頭傳來的嗓音尖細,顯是京中權貴的家奴。
她上次惹了月兒不快,兩人好久沒見了,她得拿那步搖給月兒道歉。
蕭瑾憶起,他本是替萬春來尋前陳鄭妃的步搖作生日賀禮的。
那日漁陽下小雨,出了逸仙樓,轎子走在飄滿霧氣的窄巷。
公事已畢,他無所事事地看街景氣象。
忽聞一陣吆喝聲,這深巷處開了家面館,用竹竿插了面紅旗子,上書“李家銀魚面”幾個字。
生意紅火,屋檐下的爐子冒着白煙,夥計脖子上圍着條毛巾,熱得滿頭大汗。不大的店面裡黑壓壓的坐滿了人,更有幾個食客蹲在屋檐底下,捧着黑底紅邊的海碗吸吸溜溜。
狼吞虎咽的聲音聽得他不适,撂了簾子,心卻無端慌了起來,像是一眼望進了一口沒有底的井。
他扯開了領口透氣,手指觸到黑蛟佩,努力定定神,腦子裡卻一直印着雙浸透冷意的眸子。
隻聞轎外一陣痛嚎,“咚”的一聲轎子砸在了地上。
他穩住身子,剛想出去查探,隻見青金色的轎簾一飛,冷風刀子似的,刮得他側臉一疼,一柄長刀已然抵在脖子上。
闖入的黑衣人以黑布遮面,膚色極白,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是琥珀色。
來人說話時嗓音很低,“東西給我。”
竟然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