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兩房的孫子孫女都留在了老夫人的院裡用膳,鳳卓诩是鳳家大寶,喜提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位子。
除他之外,丞相府餘下的孩子們,都沒有這份“殊榮”。
鳳卓诩牢記着自己今日來侯府最重要的任務,坐下之後,先說了幾句好聽話,哄得老夫人笑逐顔開後,才進入正題道:“我這裡要給祖母和大伯母告一聲罪。”
老夫人一聽這個開頭,差不多就猜出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無非就是關乎鳳婵音的。
大孫子的這種神态、語氣,她雖然已經很久沒見了,但記憶猶新。
從前,鳳卓诩一要幫鳳婵音說話,就是如此,先告一番罪,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然後再說正題。
這久違的場景,讓老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就落了下來。
和鳳婵音她們一席的蔣氏看了看鳳婵音,這才笑道:“有什麼事你直說就是了,有什麼罪不罪的?一家人,說這些外道話。”
鳳卓诩也笑道:“我就知道,祖母和大伯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會怪罪的,那我就直說了。”
“是這樣,妹妹們難得能全部聚齊,在祖母跟前盡孝,本該多住些時日的,怎奈母親剛請了一位教養嬷嬷,要教導妹妹們規矩禮儀,這位嬷嬷偏偏今日到了。”
“師傅進了門,總不好學生們一個都不在。”
“所以,要和祖母和大伯母告一聲罪,妹妹們明日就要回府去了,等過些時日把規矩學好了,再過來好好陪祖母。”
說得倒是合情合理,就是也太湊巧了些。
老夫人這邊剛留了人,那邊請的教養嬷嬷就到了,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一個糊弄人的幌子。
蔣氏倒是無所謂,侄女們要不要住下,住一天還是住兩天,都和她沒什麼幹系。
她把人留下來,不過是為了彰顯自家的禮儀氣度。
她和老夫人打算在侯府也給鳳婵音辦一場家宴,一來,是以本家的身份,把鳳婵音引見給族親們,二來,也是把事情做得漂亮些,給那位丞相叔子看。
她留了客,籌備了家宴,把禮節做全了就夠了,至于鳳婵音領不領情,那就是鳳婵音的事情了。
故此,蔣氏沒有立刻回答鳳卓诩的話,而是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這麼巧?她們前腳來了我這兒,後腳教養嬷嬷就上門了?”
鳳卓诩面不紅心不跳,認真道:“确實就是那麼湊巧,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這位嬷嬷,是曾經在先帝身邊服侍過的,母親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請來的,實是不好怠慢了。”
老夫人一個字都不信,她問道:“這樣的事,你母親早上的時候怎麼不說?你妹妹們自己怎麼不開口?要你巴巴地專程趕過來替她們告罪?”
“可是你母親嫌我老婆子不好說話,特地囑咐了你來當說客?”
一句話,說得鳳婵音等人不得不起身告罪,連聲道并不知道此事。
鳳卓诩也站起來,解釋道:“不關妹妹們的事,她們還不知道此事的。”
“是下晌的時候,母親才派了人過來給我說的這事。母親一不想輕慢了嬷嬷,二不想辜負了祖母的好意,心中很是為難,又因着父親在宮中忙公事,她一時找不到人商議,就派了人來讨一讨我的主意。”
“我一想,這算什麼大事?祖母是自家人,嬷嬷是外人,自然是該先在外人面前把禮節做全了。祖母不僅是自家人,還一貫深明大義,通情達理,自是不會見怪的。”
“可若是反過來,外人不免就會挑揀我們鳳家的禮數。”
他解釋了這麼一大通之後,才誠惶誠恐地認錯道,“這些都是孫兒一個人的想法,因着我和祖母最是親近,就先來同祖母說了,還沒來得及給母親通氣,也還沒同妹妹們提過。”
“孫兒要是想錯了、做錯了,祖母教教孫兒就是了,可千萬不要着惱,把身子給氣壞了。”
鳳婵音等人也齊聲道:“我們實是不知這事,也是剛聽哥哥說了,才知道的。”
老夫人的神色這才有所緩和,拉着鳳卓诩重新坐下道:“這算什麼大事?你想得很周全,是不應該怠慢了嬷嬷。”
寬慰了寶貝孫子兩句,她又轉頭對鳳婵音道:“我知道,你母親請嬷嬷,為的都是你,你姐妹們都是已經學過規矩的了,哪還需要再學?”
“你在外多年,禮儀粗疏,規矩粗陋,也是難免的,是該好好學學規矩。”
“嬷嬷既然已經上門了,你回去跟她學規矩是正經事,我本不該攔你,隻是,我和你大伯母剛商量好,三日後要給你辦場家宴,把你介紹給族親們認識認識。”
“你就這麼走了,難不成也要像個外客似的,三日後再進來吃席?這也太不像樣了。”
鳳婵音不太理解,這有什麼不像樣的。
而且,替她辦的家宴,是不是應該先來問問她這個正主的意見?
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辦的宴會,三日後,她可不就隻能像個客人似的,進來吃席就成了?
她心裡嗤笑不已,但是嘴上隻能道:“都聽祖母的。”
今晚先都聽着,明日若是走不成,她再搬個更大的救兵來。
可即使她已經這麼溫吞乖順了,老夫人對她還是沒個笑臉,淡聲道:“這樣吧,族親就不請了,讓你大伯母明晚辦一場簡單的家宴,就請家裡的幾房人,坐在一起吃頓飯就成了。”
這算是各退一步的辦法,隻是再多留一天而已,鳳婵音沒問題了,應了下來。
這樣一來,她也不用再去搬更大的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