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婵音終于聽完了所有的故事，也弄明白了惠貴妃與鳳家、與長公主之間的恩怨，她不解地問道：“這些事情明明很容易說清楚，為什麼爹爹之前要瞞着我？”

“如果說十一年前被送走時，我還小，爹爹不告訴我實情是情有可原，那在我回京的當日，在我被刺殺之後，爹爹為什麼還要繼續隐瞞于我？”

“你是個姑娘家。”鳳遠道，“姑娘家，就應該在後宅裡清清靜靜地過平靜日子，無論是朝堂上的争端，還是那些不愉快的前塵舊事，都不應該讓你操心。”

“這些事情，爹爹都會解決的，現在講給你聽，你聽過了，心裡有數就行了，以後也不必為此煩心。”

他的語氣極其溫和，神态亦充滿關切，可鳳婵音聽完這番話之後，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之感。

她想了一會兒，終于發現了奇怪的地方在哪裡，她問道：“如果今日是哥哥遇到了這些事情，爹爹就會在一開始就将真相告知于他，不會對他有所隐瞞嗎？”

鳳丞相理所當然道：“當然，你哥哥是男子，本就應該多經曆一些風雨。”

還真是因為這個原因，鳳婵音覺得荒謬極了，她一直都知道世人對男子和對女子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可她從來沒想過，作為女子，竟然還能被理所應當地以關愛之名剝奪掉知情權！

對于被隐瞞的原因，她想過千萬種可能，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僅僅是因為她的性别！

因為她是女子，所以父親覺得她不該過問外面的事，覺得她應該在父兄的庇護下過一輩子。

那麼，倘若有一天父兄靠不住了，她也要什麼都不做，安靜地等待命運的擺布嗎？

這太荒謬了！

她被隐瞞了這麼多年！她心中忐忑困惑了這麼久！她拉着師兄們、拉着明弈忙忙碌碌地做了這麼多事情！

現在卻被告知，如果她是男子，那她一開始就能知道真相，她也根本不需要忙忙碌碌地做那麼多事情！

不需要星時費心費力地打探護國寺和孫太醫的消息，不需要師兄們冒險幫她劫人，不需要明弈和趙十六聯系黑市幫她仿造兵器。

那麼今晚，明弈和趙十六自然也不會有這場牢獄之災，她更不用逼着師兄們冒險過來救人。

鳳婵音越想越氣，但又不知道她該氣誰，該向誰發洩心中的這份怨氣！她悶不吭聲地坐在那裡，單方面地和父親堵着氣，不想再理他了。

鳳丞相沒發現她的異樣，好聲好氣地道：“好啦，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現在，你是不是該把你的事情交代一下了？”

鳳婵音心中正郁悶着呢，她沒好氣道：“我沒什麼要交代的，我瞞着你們的事情，無非就是我會武功這件事情，你們不都已經自己看到了嗎？”

鳳丞相和安氏對她突來的脾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句話又惹着了這小祖宗。

安氏溫聲道：“你是和清風觀的真元道長學的功夫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的？吃了很多苦吧？”

鳳婵音悶悶地道：“是，上山那年開始學的，不苦。不及那些年不知何日才能歸家的惶恐不安苦，也不及被刺客滿鹿靈山追殺來的苦。”

安氏和鳳丞相對視一眼，知道她這是心中還有怨氣，安氏覺得今晚已經不适合再繼續問下去了，她提議道：“時間不早了，婵音也該累了，我們先回家吧，明日你再和我們好好說說你在山上的生活，好嗎？”

鳳婵音點點頭，由着安氏拉着她的手上了馬車，回了丞相府。

到了長音閣，鳳婵音也不驚動旁人，和父母道了晚安，自己從院牆上飛了進去。

鳳丞相看着她熟練的動作，一看就知道，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幹過無數次了！

他這才想起來，他還沒追究她夜半潛出府和劫走周嬷嬷的事呢！

“不像話！不像話！”鳳丞相被氣得頭疼。

院子裡，冬棋見到鳳婵音像安全回來了，還以為和往常一樣，什麼都沒被發現。

她關心道：“怎麼這麼晚？事情順利嗎？明公子他們救出來了嗎？”

鳳婵音簡單地回答道：“算順利吧，已經救出來，詳細的，我明天再告訴你，先睡吧，不早了。”

冬棋不疑有他，扶着她往屋裡走，主仆二人相攜着打算休息去了，誰知此時，院門卻被敲響了。

冬棋被吓了一跳，驚道：“這麼晚了，誰還來敲門？”

“去開門吧，是你家老爺和夫人。”鳳婵音無奈道。

冬棋一臉疑惑地去了，拉開門，果然看到了一臉怒容的鳳相爺。

鳳丞相看到冬棋，仿佛看到了幫着鳳婵音為非作歹的幫手，冷着臉罵道：“我先算你家姑娘的賬，你的賬，也别想逃！”

那一刻，冬棋預感到自己要完蛋了，她仿佛已經看見閻王爺在沖她招手了。

為了補救補救，求一個寬大處理，她趕緊忙忙叨叨地把鳳丞相和安氏往屋裡迎，然後又忙忙碌碌地點燈、沏茶、上糕點。

鳳婵音看她連糕點都翻出來了，終于開口道：“這麼晚了，父親和母親也該休息了，你把這些翻出來做什麼？”

這是在趕客呢！鳳丞相哪裡聽不出來？

他問道：“城東醫館的那些人，你不想管了嗎？我還以為，他們是你的朋友。”

鳳婵音立刻端正了态度，誠懇地道：“父親大人有什麼指示，女兒一定會乖乖聽從的。”

“不管是清風觀的人，還是明弈、趙十六，都不過是在幫我做事罷了，爹爹若是要責罰，罰我就好了，與他們是無關的。”

“我知道，爹爹一向深明大義，定然是不會牽累無辜的，說到底，這些事情都是一場誤會，若不是爹爹之前不肯據實以告，我也用不着做這些事情，不是嗎？”

還成了他的錯了？鳳丞相簡直氣笑了，他淡聲道：“要我不動你的那些朋友，也行，但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别說三個，隻要能保師兄們無虞，三十個也行，鳳婵音立刻答應道：“爹爹盡管說。”

鳳丞相對她的态度還算滿意，說出自己的要求道：“第一，你以後不許再悄悄溜出府去，若讓我抓到一次，我就要打你身邊的人以作訓誡，你不得阻攔。”

鳳婵音不是很願意，但還是點了點頭。今晚之後，想來她爹就算不提出這個要求，她溜出府的難度也會成倍地增長，她少出去就是了，出去之後若是被抓住了，行家法之時，她會擋在冬棋前面的。

她是應得痛快了，旁邊的冬棋卻覺得自己的手心、膝蓋、腰臀等部位已經在隐隐作痛了，仿佛離挨打不遠了。

真是主子惹禍，奴才遭殃！冬棋腹诽道。

奈何她一個小小丫鬟的心聲，沒人聽見，也沒人在意，那拿着她做籌碼的父女倆還在繼續做着交易。

鳳丞相繼續道：“第二，今後若是有長公主身邊的舊人來找你，你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并且，不能相信他們的任何話，也不要私下幫他們做任何事。”

這點很容易做到，鳳婵音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第三，你院子裡的下人必須全部搬回來陪你住，明日就要搬回來。”鳳丞相說出最後一個條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