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水門在她掌下泛出波光,忽分作兩扇卷簾往旁側翻去。
褚英進了這水門内,穿過一狹長的水道,其間并不昏暗,水頂之上似有烈陽,散了無數道光于此處。徑直行過數百米,前路開闊起來,卻又有一堵莊嚴的水牆橫在前方。
小五沖那水壁喊道:“老三!老三!你給我出來!”褚英尚且離她幾步遠,不敢松懈放下劍,暗暗在背後凝出團藍焰,沉眼盯住闊大的水壁。
小五呼喊半天不見應答,右手上拂,虛虛掀了覆在臉上的面具。那面具不落反升,飛至水壁上牢牢靠住。
“好你個老三!做了壞事不敢承認!”小五往那面具渡力,冷聲道,“你對我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那豎起的水牆受力震動起來,仿佛一座活了的海,要卷起滔天的浪。褚英聽得水牆之後似有吟嘯之音,慢慢爍起星點的光。随着它面上的浪越發颠簸得洶湧,星點的光逐漸彙聚在一處,猶如滿月清輝,将此地照得徹底。
迎面有飓風,攪亂褚英的發和衣服,前方小五亭亭立着,長衣裙擺飄揚起來。在清光之下,她才見得這水壁究竟多麼的浩大,兩人像是被抛到天上的螞蟻,無所依靠,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這片懸浮大澤仍在顫動着,随光輝閃爍,一道接着一道的撞鐘之聲悶重沉厚地蕩進褚英耳邊,撲面襲來的強壓已快将她擊垮,五髒六腑都随這鐘聲翻湧着。
水壁之後,緩緩有陰影逼近,這影子無比巨大,仰頭望不到邊際,忽而似遊蛇,忽而又凝成浮雲狀。褚英鼻尖聞到一絲腥味,像漁民晾曬在太陽下的水産,曝光着的大片幹屍。
下一瞬,眼前的水壁驟然迸發出耀眼的白光,光芒褪去,水壁之後浩蕩壓迫的幽深空間才清楚地顯現在褚英面前。
那團陰影首端原是支燃燒着的燭光,緊随這光的,是條翻着五爪的赤色燭龍。燭龍低首,狀若遊蛇的長須在深水中漂浮,它流金的豎瞳放過燭火,掃向地上兩個綠豆大小的人兒。
小五面無懼色,揚聲道:“老三,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了!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她的聲音在寂寥空蕩的海底更加清晰。
那赤色燭龍似是疲倦不已,前隻巨抓輕撥動水流,去追那隻總離得很遠的燭火。它聞言瞥下一抹視線,嘴中吐出一個彈丸泥人,那泥人六尺之高,墜地後便向兩人奔來,而燭龍複又隐沒到黑暗中去了。
那泥人停在她們身前,道:“正因為你這樣火急火燎的性格,我們才不敢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小五道:“你們?好啊!我辛辛苦苦替你們辦事,你們幾個卻還對我有所隐瞞!”
泥人老三歎氣道:“若不對你隐瞞,我們如何能騙得過那天麟師。”她急道:“他又沒做錯什麼。這麼多年,他們待我們兄妹幾個一直很好,你為什麼硬要将此事與他扯上聯系!”老三道:“他們這些人總是愛裝的!假裝對我們好!假裝給我們承諾!就和那瘋王還有叫若虛的騙子一樣,許諾諸般好處,可曾有一項真正兌現過!”
小五聽了,掙出幾個“你”字,卻反駁不得。老三上前一步,向褚英投去一眼,道:“此事想必連她也清楚得很,不信你問問。”小五訝然道:“她又怎會知曉其中内情?”他道:“長生殿是什麼地方,百年間從未叫一個生面孔進來。她若與瘋王毫無幹系,她如何能找到華筵池偷走天麟師!”
褚英見他兄妹二人劍拔弩張,言語之間頗有顧及,現下提及自己,便主動開口道:“我生前有幸,做過幾年天子腳下臣,聽得一些細枝末節。”她微微一笑,接道:“昭帝身畔有一位真人,傳言他來時獻上至寶,有三條燭龍,一對龍角,他為燭龍建下一座長生殿,要它們世世代代護佑太炎。”
老三冷哼道:“說的好聽,都是騙人的!”褚英道:“真人的确隐瞞了一件天大的事,譬如燭陰氏乃是被九重天的上神罰下人間,永世沉于幽冥之底,不得翻身。”老三變了臉色,陰沉道:“此事不是你能妄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