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再次面對訾沭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時,郗月明果斷地将手交給了他。
訾沭一把将人撈了過來,穩穩地安置在身前,随即開始策馬狂奔:“駕!”
雪銀狼撲咬馬車無果,盡數追着訾沭和郗月明而去,沒給旁邊持着劍戟嚴陣以待的護衛們一個眼神。這情況,任誰都能看出來事有蹊跷,也依稀分辨出了目标是誰。
護衛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立刻上前與雪銀狼互博,好為自家汗王争取時間。
郗月明抓着訾沭的手臂喊:“去找水!去有水的地方!”
荒漠中的綠洲極其難尋,隻有最優秀的領頭人才能在蛛絲馬迹之中覓得一線生機。而這條班珠通往雲郗的道路,訾沭已經不知走過了多少遍。
他果斷地勒緊缰繩調轉方向,同時吹起了長長的口哨,像是在與遠處的車隊進行某種交流。
駿馬疾馳,周遭景色變得很快,幹枯的樹枝桠逐漸增多,也為他們二人掩藏身影、躲避狼群追逐提供了不少便利。郗月明注意到,向後飛快退去的枯樹顯示出越來越多的綠意,有的還抽出了些新芽——看來是離水源不遠了。
“找到附近的水源,把我放下吧,你先找個地方躲一下。”郗月明飛快地解釋道,“我身上有東西。”
訾沭陰沉着臉,并未接話。
前方的潭水已依稀可見,訾沭勒緊缰繩穩穩地控制住速度,一手攬起郗月明的腰,順着轉彎的趨勢将她平穩地放到潭邊。自己則順勢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枯樹之間。
郗月明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這汪水裡,聽着不遠處狼群漸漸靠過來的動靜,毫無形象地捧起水往自己身上淋。在某隻雪銀狼探出頭看往這邊的前一刻,郗月明深吸一口氣,一頭紮了進去。
水潭泛起了陣陣漣漪,顫抖着,漸漸歸于平靜。
狼群逐漸靠近,找不到目标的雪銀狼狐疑地左嗅嗅右嗅嗅,繞着水潭轉了幾圈後,竟然伸出舌頭,開始喝起水來。
喝起水來?
郗月明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狼舌卷起潭水泛起小小的漣漪,郗月明眼前盡是渾濁的水,微微張開便酸澀得難受。猛獸的尖牙利齒近在咫尺,她不敢有大動作,又因為長時間不得自由呼吸而感到窒息。
快堅持不住了……
正當她感到一陣陣眩暈時,恍惚間聽到了一些聲響,透過水面悠悠地傳到耳邊。正在喝水的雪銀狼立刻警惕地豎起了耳朵,開始往聲源地奔去。
郗月明忍了又忍,在看不到狼影的時候猛地沖出水面,終于得以自由呼吸。
然後,她便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搏鬥的聲音。
是訾沭嗎?
此時郗月明腦袋有些木,來不及多想,立刻動手清洗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頭發,好脫身此地。待七手八腳地爬上來之後,她聽着越來越遠的動靜,想着那可能是訾沭,心裡莫名地有些異樣的情緒。
他本來……是可以不跟來的。
跳下馬車的時候,郗月明沒想那麼多。或許是被遺棄慣了,她連追究兇手是誰的念想都沒有,隻是習慣性地開始思考如何解決。跳下馬車是下意識的舉動,可跳下之後呢?被暴亂的馬匹踩死?還是被兇狠的雪銀狼咬死?
若不是訾沭跟來,她此刻或許已經葬身狼腹。
人還真是奇怪,郗月明以前痛不欲生的時候,惡狠狠地發誓要自私,自己過好就行了絕不管他人死活。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跳下馬車,千萬不要連累旁人。
從泥潭裡爬出來的時候走得毅然決然,可臨到最後,她竟然支柴生了一把火,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幹坐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可能是等訾沭吧。
訾陬的夜空仿佛特别低,星星好像就在頭頂一樣。郗月明将外衣架在火上烤着,雙手抱膝,分明沒在想什麼,就是提不起任何力氣。
他們跟車隊走散了,現在自己又跟訾沭走散了。車隊定然是會尋找汗王的,那麼訾沭呢,他會來尋自己嗎?
郗月明想想又搖了搖頭,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車隊停滞,又害得訾沭也落入險境,還奢望什麼呢。他若是先回去找車隊,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