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成什麼?”
燕逸之自始至終溫着眼,反問她,至此,燕逸之并沒意識到什麼,于男子而言,不過是一身衣服,沒那麼多講究與糾結。
他這話沒有站在大奶奶一邊,也沒明确說支持陶夭夭。
倒是有偷奸耍滑之嫌。
這倒是燕盼兒常見的二叔,他好似從沒有自己的想法和偏愛,有什麼都會先征求别人的意見。
先前兩位二嬸皆仗着二叔的憐愛,與祖母田氏對抗,二叔夾在中間,倒也能做得左右舒心。
燕盼兒見了那麼多後院的較量和陰謀陽謀,剛開始懵懵懂懂,漸漸地也就看明白了。到了現在,一下子覺得眼前這位新的二嬸嬸,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比前兩個厲害許多。
又有的熬了,燕盼兒走了兩步,坐在幾步遠的圓桌旁,陸陸續續有清涼小菜上桌。
隻見陶夭夭眉目和煦,微挂着幾分糾結,“我也不知。女師傅說京裡時興做狐裘,大奶奶說讓做成錦襖,都聽着不錯,所以不知如何選擇。”
你不說,我也不說,陶夭夭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又把難題抛了回去,拿定主意今天必須要測出他的心意。
燕逸之看着低眉順眼的未來妻子,香膚柔澤,面如桃瓣,眉宇間的愁容讓日光都仿佛多了分柔和。
“那就等你決定了再做。”燕逸之又回旋了一步。
話到此處,燕盼兒也覺得二叔太綿柔,女孩子都喜歡斬釘截鐵的支持,燕盼兒還挺怕眼前這位嬸嬸再跑調。
事已至此,燕逸之如若非要打太極,她逼得太緊,露餡。隻能從善如流對女師傅說,
“那麻煩女師傅再跑一趟。”
女師傅福身道,“我等功夫不礙事,隻是大奶奶吩咐我們在除夕前做出三四件衣裳,給娘子過年用。”
女師傅也是深谙此道之人。
燕盼兒下颌磕在支起的手背上,趁着這把火,又加了一層緊促,
“看來吃酒前必須決定下來了。”
她好像隐隐聞到了螃蟹的清香,冬日的螃蟹十分難得,可金貴着呢,得趁熱吃。
燕逸之不一定能看透,同為女人燕盼兒清楚得很,狐裘當然是最華貴,最能氣死燕子榮的。做成錦襖,白狐毛都被裹在裡面,暖和是暖和,簡直是暴殄天物。
這是燕盼兒的私心,幸而與陶夭夭站在統一戰線。
陶夭夭眼睫微眨,同樣看着他,仍是來自未來妻子的凝視,等他拿主意呢。
落在燕逸之眼裡,他好似第一次被這樣依賴和信任,是前兩任妻子沒給過他的,
作為一位男人,在這個困住女子的院子裡,好似他就是她的天,所以,他必須要做出決定,并且是一個不負于她的決定。
燕逸之凝着她的眼睛,加重了語氣,“其他不用想,隻由你決定。”
得了這句話,陶夭夭也決定嘗試着往前走一步,“我本來也沒什麼好糾結的,可剛才聽女師傅說狐裘如白雪鋪陳,我便喜歡上了。”
算是借他人的建議說出了自己的偏好。
說完,陶夭夭盡管安靜地等在那裡,見燕逸之垂眸喝茶,不再言語。
緊接着她補了句,“但又怕這樣做忤逆了大奶奶,讓她不高興。”
話音剛落,燕逸之颔首應了聲,“那便做成狐裘。”
他的話很有份量,女師傅終于松了口氣,“大奶奶也許隻是想用狐裘做成錦襖保暖,聽聞娘子是從南方來的,怕扛不住咱們這裡的天寒。但這麼上乘的白狐毛,做成狐裘是極華貴的,陶娘子穿上定會豔壓群芳。”
女師傅不願得罪大奶奶,也要得了眼前新娘子的歡心,兩廂圓圜。
燕逸之放下茶盞,嗓音溫潤,“我房中剛巧有件貂毛,雖比不上狐毛,保暖亦可。”
他示意女師傅,“你跟九思去我房中取了去,做成錦襖。”
自然是皆大歡喜。
“隻是大奶奶那邊如果問起……”女師傅總要有個準信,不然狐裘做好得不到工錢,以後再把燕府的生意全斷了,得不償失。
燕逸之嗓音淡淡回她,“我自會和母親說明。”
陶夭夭從旁觀察他,他的神色裡永遠透着一股淡然似山澗的清風,縱然是方才反反複複踢球給他,也沒有任何的動怒和不悅。
他出塵無味的模樣,不會有人去質疑他内心是否有陰暗想法,他卓然得讓她試探他,都像是罪人一般。
可惜他是燕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