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望去。主卧門有些老舊，破了幾道口子，确有幽光閃現，時隐時現，宛如鬼火遊離。

鐘烨眼尖，記憶力也好，一眼認出，這正是元玉身上的光色！

這家夥，不是叫他走了嗎！

彈幕仍在一驚一乍，鐘烨對屏幕笑笑：“可能是反射的光線吧，我出去看一趟。”

曳開步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前，很小心地調整了一下角度，使開門時觀衆看不到外面的人，腳剛邁出去，立即反手關上。

元玉果然在門口不遠處逗留，身上磷光閃爍，宛如一座玉石鑄成的雕像。

鐘烨語氣很不友好：“你怎麼還在這？”

元玉冷臉：“凡人也敢質問我。”

鐘烨簡直要氣笑了：“你端什麼架子？管你是不是上古神獸，現在是現代社會，屬于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請你趕緊離開，不要耽擱我工作，好嗎？能聽懂嗎？要不要我請個翻譯？”

元玉嘁道：“這又不是你的地盤，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鐘烨道：“這現在就是我的地盤，我請你走。”

元玉笃定道：“這不是，你留下的氣息很淡，也就比我早到兩個時辰。”

這家夥怎麼這麼愛唱反調！

鐘烨心裡還挂念着網上的觀衆，知道自己不能在外面久留，突然心生一計，上去拉元玉的手，元玉沒防備，真的叫他拉住了，皮膚細膩，觸感溫涼如玉，鐘烨笑道：“我說，既然不願意走，跟我在一起呗，正好我還有工作，咱倆一起做，來來來。”

元玉猛然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尾巴上的鱗片一片片炸開：“誰要和你糾纏！”

鐘烨又伸出手：”來啊。”

呼的一下，元玉身前卷起一小窩旋風，毫不客氣地隔開他的手：“别靠近我！”

不等鐘烨有所反應，他化作一縷青藍煙霧，飛快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總算趕走了。

鐘烨長呼一口氣，回到主卧，端起相機輕描淡寫道：“沒事，折射出的光線而已。時間也到了，我帶大家四處看看。”

屋子裡本就沒有鬼魂，再怎麼看都無妨。

淩晨時分，鐘烨按照流程，依次走到衛生間、門後、陽台、走廊，全無異常。然後把相機放在床頭，自己躺床上一覺睡到天亮。

八點的陽光灑在臉上，他才姗姗蘇醒，坐起來，睡眼惺忪，揉了揉卷翹的發絲，瞥見床頭的相機，昨晚記憶才回籠。

他打着呵欠懶洋洋道：“本次直播差不多就到這裡了。最後重複一遍，相信科學，不要迷信。”

直播結束的那一刻，渾身上下無比惬意。

鐘烨收拾好東西，想起了昨夜見過的元玉，在附近溜達幾圈，沒有發現他的蹤迹，人群也沒有相關議論，看來是藏起來了。

也好。雖說龍族不是惡鬼，一般不會傷害人類，但還是遠離人類為好。

他攔了輛出租車，報上地址，随後倚在軟綿綿的後座上，昏昏欲睡，回到家，牆上石英鐘表正好三針重合。

鐘烨的收入和正常白領的收入相差無幾。由于各種原因，選擇租房而不是買房，因為不愛爬樓梯，直接買了個一樓，房子面積不大，簡單的兩室一廳。

剛進家門，被一隻毛發旺盛的阿拉斯加撲了滿懷，尾巴甩得刷刷有聲好似螺旋槳，不斷吊起上身，幾次想用濕漉漉的舌頭舔他的臉。

“小灰，别舔我。”

鐘烨避開那條過于熱情的大舌頭，順手拍了拍狗頭。誰敢相信，這條阿拉斯加一年前，還是一個溺死的鬼魂。

鬼魂也分善惡，比如這阿拉斯加，做鬼時隻是一個因父母疏忽而失足墜河溺死的孩子，當鐘烨來收他時，還懵懵懂懂，一點壞心思都沒有。他于心不忍，便施展了淨化術。

淨化術，是鐘烨自己研究出來的法術，可以将鬼魂變成動物。理論上可以變成各種動物，有毛的沒毛的有角的沒角的，但身處城市，變出鳄魚雞鴨實在有礙觀瞻，所以基本隻變貓狗。

陽台上的貓爬架有一隻原為吊死鬼的三花貓，懶洋洋地擡眼看着鐘烨叫了兩聲，就繼續曬太陽。

忙碌一天，終于有了空閑時間，鐘烨找出一桶泡面，倒好熱水壓上蓋，拿出手機漫無目的地刷頭條，消磨這漫長的三分鐘。

就在這時，聽到走廊裡傳來鄰家大媽的驚叫：“哎呀，這什麼玩意！”

鄰居家住着一對中年夫妻，孩子在外地工作常年不着家，夫妻倆都性格開朗，與周圍人關系都處得不錯。

鐘烨本來懶得出去，大媽哪哪都好，就是愛大驚小怪誇大事實，連今天菜市場的土豆比昨天漲了一毛錢這點小事都能描述出地球爆炸的效果。

但大媽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繃直了身子。

“咿呀呀，不得了了，哪裡來的小蛇！”

蛇？

他們這地方偏北，蛇根本就是一種不常見的生物，更何況，眼下已經是冬天！

難道……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青藍色的人影。

鬼使神差，他一骨碌翻起身來，來不及多想，拉開門就沖了出去。

大媽正提了一個掃帚，去掃那條小青蛇，見他出來，緊皺的眉毛馬上舒展，嘴裡滔滔不絕地欣喜道：“呀，小鐘，今天你在家啊？你看這，我剛做完飯，尋思出來掃掃樓道，活動活動筋骨，好家夥！一打眼就看見樓梯上有條蛇，吓得我差點把掃帚扔出去，心都蹦到嗓子眼兒了。哎呀呀，你說，咱這冷地方咋有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