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譽了,”鐘烨笑道,“請問王叔,究竟是什麼怪事呢?”
王意山便歎一口氣,娓娓道來。
原來,這别墅其實是王家的老宅,淵源深遠,傳到他手裡時,雖數次修繕,仍顯破敗,他便做主,在老宅基礎上,新建成一棟别墅,取名禧仁。
誰知,竣工不久,怪事頻發,先是下人們議論每到夜晚,就能看見白影在樓梯上下遊蕩,嗚泣有聲;風言風語傳到王意山耳朵裡,他勒令不許造謠,并請來道士做法,以安衆心。誰知,當晚起夜,與一個陰冷的白衣人擦肩而過,他反應過來瞬間回頭,樓梯空無一人。
接着有人奇怪地生病,症狀雖輕,久治不愈,弄得人心惶惶,已經有下人辭職離開了,王意山先後重金請了五位和尚道士,大顯神通,離開前都信誓旦旦說已經無事,結果半夜,仍見白影依舊遊蕩。甚至,最後一位道士,回去後不久也卧床不起,疾病不明。
王意山最終想到了舊友,不料舊友有事無法前來相助,派來一個沒他一半年齡大的年輕人。
當然,最後一句話,王意山沒有說。
鐘烨聽完,若有所思。
聽起來大概率是哪裡的孤魂野鬼,陰差陽錯間進了别墅,這種鬼實力一般,清除起來不算麻煩。至于生病,有可能是受了陰氣影響,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他看了眼腕子上的手表,指針沒有異常。那這鬼可能是白天附身在某處,夜晚才出來作祟。也從另一個方面表明了鬼實力不強。
白天,王意山還有工作要處理,讓管家陪他查看别墅。鐘烨婉拒了。
普通人的氣息,可能會掩蓋鬼留下的氣息,甚至打草驚蛇。
老宅建成時間可能在戰亂年代,内部構造十分複雜,暗道連廊極多,光看地圖很難明白。鐘烨花了将近一個白天的時間,在别墅裡巡回,大緻弄清了内部路線。
晚餐是頗具異域風情的牛排,用餐時,王意山很自然地提起與他伯父的往事。
“你伯父年輕的時候,風光霁月,一表人才,我和他一起上學那會兒,不少小姑娘給他表白呢。他都沒答應,直到後來遇見你伯母,兩人也是神仙眷侶。誰知人有旦夕禍福。“王意山歎氣。
“五年前吧。那以後,我倆的關系就漸漸淡了。”
鐘烨默然不語。
五年前,伯母猝死,至今原因不明,伯父深受打擊,和朋友同門的聯系都少了,花費大量心思尋找線索,拼湊真相,但一直沒有突出進展。
兩人都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做太多停留,晚餐最終在閑談中結束。
淩晨兩點,鐘烨隐蔽氣息,藏在階梯最低處的暗角中,陰影遮蓋了他大半身子。
一刻鐘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絲鬼氣,手掌無聲地攏上桃木劍柄。
鬼氣緩緩濃郁,最終停在了一個濃度,鐘烨知道那是鬼已經聚合成了實體,大廳靜得落針可聞,這時,手表指針開始緩慢地移動,一圈,一圈,又一圈,遲遲不肯固定到一個方向。
這意味着,鬼不在平面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而在上或下。
是上。
鐘烨驟然閃身,瞬間出現在階梯上,一道白色人影在走廊盡頭一閃而過。
“追。”
閃着金光的定身符箓應聲而動,迅猛如鷹隼,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也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鐘烨屏氣凝神,閉上雙眼用氣息感知符箓蹤迹,兩指憑空一點:“着。”
瘋狂逃竄的鬼氣驟然停在一個地方。
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之前的和尚道士難得連這個都處理不了嗎?莫非請來的都是冒牌貨?
鐘烨壓下疑惑,來到走廊盡頭,一團虛白的人影渾身僵直,背面朝他,一動也不能動,身形飄如雲煙,仿佛下一刻就會消散。一張锃亮的符箓貼在他後背,冒出滋滋黑煙,符面上的朱砂痕迹在緩慢褪去。
待褪盡,符箓将失效。
鐘烨心裡提防着他有什麼以死相拼的手段,緊握桃木劍,但白鬼沒有任何異動,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他繞到正面,企圖看清那鬼的長相,一般來說,鬼的模樣與為人時相差無幾,是查明身份的重要線索。誰知白鬼五官如同暈開的水墨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乍一看頗為吓人。
“你是誰。”
鐘烨橫劍指鬼,語氣森冷。
“你猜啊。”
白鬼身子動彈不得,隻有一塌糊塗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
鐘烨不再廢話,一劍刺下。桃木劍對鬼有天生的抑制作用,受這一下,鬼就算沒徹底魂飛魄散,也會失去反抗能力。
但他的劍從白鬼胸膛裡毫無阻力地穿透過去,就像穿透一片空氣。
鐘烨一驚,那白鬼卻微笑着,盡管不存在雙眼,鐘烨也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白鬼消失了。
就像一片影子,無聲無息。
鐘烨獨自站在走廊上,竟然連一絲鬼氣都察覺不到了,這種異常的情況,以前從未出現過。
手表指針仿佛失靈,一會兒晃到這邊,一會兒晃到那邊。
他謹慎四望,觸目所及一切如常,決定回到階梯上仔細檢查一遍,剛踏下幾級台階,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清冷嗓音:
"不打算回頭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