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到小孩旁邊,定睛一看,濕潤的草叢裡,有一條青色的小蛇。
它看起來比上次更為虛弱,身子在細微地顫抖,細小鱗片上的散布着肉眼可見的白痕,瑟縮着盤成一圈,腦袋埋在圓圈中心。尾尖殘留有幾點殷紅,似乎受了傷。
鐘烨趕忙将小蛇捧起來,冰涼得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不像是活物的冰涼,而像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一個小男孩還拿着樹枝,仰起頭問他:“哥哥,這是什麼呀?”
鐘烨知道孩子無意傷害元玉,沒有責備,隻道:“這是我養的蛇,下次在外面見到可以給我送回來,我家在那。”然後報了地址,也不管孩子們能不能記住,飛身離去。
可能是腳步比較急,身子運動幅度大了些,小蛇感到不安全,一口咬上他手腕,但不知什麼原因,馬上要咬穿皮肉時,小蛇觸電般松口,隻在皮膚上留下兩枚發白的牙印。
鐘烨匆匆推開家門,翻出一個淺底塑料盆,往裡倒了些溫水,把小青蛇放進去,轉念一想,要是元玉化回人形,一個小盆肯定不夠,于是放了半浴缸溫水,把蛇放了進去。
小灰興奮地搖着尾巴跑進浴室,在他兩腿間繞來繞去,鐘烨拍了拍它的頭:“先走,沒空理你。”
早站在門口的小白迅速沖進來,餘光始終警惕地盯住浴缸裡的青蛇,一口叼住小灰的尾巴,把它帶走。
小青蛇軟綿綿地搖了搖身子,緩緩沉到底部。尾部血垢融化在水裡,露出尾尖發白的傷口。
鐘烨擔心它溺死,又撈出來,托在掌心,過了一會兒,覺得一直這樣并非良策,就重新把蛇放回塑料盆,又讓盆漂浮在浴缸水面上,這樣水剛剛沒過蛇身的一半。
他本想在旁邊等着,但元玉如今不認識他,見了面反應絕對激烈,估計又要整個天翻地覆,隻好出了衛生間,順手掩上門。
呆站了一會兒,進廚房熱了碗牛奶。
這時,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水突然被擠出浴缸,落在地上。清脆的水聲連續不斷。
似乎還能聽到急促的喘息。
玻璃磨砂門後,昏黃的暖光燈下,一團模糊的人影起伏不定。
鐘烨擔心出意外,想推門而入,手掌碰到門闆的時候遽然縮回,轉而擡手敲了敲門:“你好,我能進去嗎?”
回應他的是驟然炸裂的水聲。
密密麻麻的細小冰棱從門與地闆的空隙間長出來,濕冷的血腥味随之傳出,鐘烨一把推開門,同時緊急後撤一步,一枚粗長的冰錐釘在了原先站立的地面。
浴缸的水已近半凝固,浴缸四壁攀附滿了冰花,元玉蜷在角落,濕透的黑發上半部分粘在身上,下半部分散在水裡,脖頸處隐約可見青色鱗片,滲出的血一滴滴地落進水裡。
龍尾無力地搭在浴缸邊上,尾尖的傷口已經腫脹。
他的眼神兇狠而戒備。
鐘烨不動聲色地将熱牛奶碗往前端了端:“喝點嗎?”
“你救了我?”
語氣比起詢問更像是質問。
鐘烨道:“也許你不相信,但這是我救你的第二次了。”
元玉瞳孔中閃過一絲茫然。
“還是那句話,我要是想幹什麼早幹了。”鐘烨避開地上的冰棱,往前邁了一步,見對方依舊抵觸,不再邁進,将牛奶碗放在洗漱台上,“你要是想走,我不攔你,想留,我也歡迎。不過,就你目前的情況,我不建議你走。”
元玉靈力本就不足,又跟他打了一架,流落至今,恐怕連維持人形都困難,之前再怎麼叱咤,而今不過強弩之末。
這一點,他相信元玉比自己更清楚。
元玉冷冷道:“你想要什麼?”
好熟悉的對白。
鐘烨嗤道:“我就單純想救你,不行嗎?怎麼老把人想得居心叵測。世界上僅剩的青龍,萬一死在犄角旮旯,不窩囊嗎?”
元玉盯着他,似乎在驗證這些話的可信度。
“愛信不信。還有,别把我浴缸炸了,不然讓你賠。”
鐘烨丢下一句,轉身離開,帶上了門。
他把自己摔進沙發裡,長出一口氣,拿出手機,終于有空點進某直播軟件,私信标着紅紅的99+。
大多都是問他怎麼好幾天不直播的,有的直截了當,問是不是死了。
鐘烨作為一個自媒體博主,以玄學算命起家,有時幫粉絲處理靈異事件,如上次探訪兇宅。經過幾年經營,如今小有名氣。
他熟練地拉黑了幾個惡語相向的賬号,發了一條帖子,說今晚恢複直播,然後關上手機,聽到浴室傳來細微的水流聲,轉頭一看,門口的冰化成了水,正往客廳流淌。
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像是赤足踏在滿是水的地闆上。
門被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