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盤珠鍊後的眼睛猛然睜大,布滿貪婪與驚駭,察覺到自己反應太過激烈,瞬間就變回正常神态,可鐘烨看得一清二楚。
但仍不動聲色道:“夠不夠?”
金算盤清咳一聲,對他伸手:“客官,龍族早已死光,我怎麼能分清你這是真是假,且交與我看一看。”
鐘烨将手縮回:“商賈趨利,怕是我交給你就拿不回來了。”
金算盤讪笑道:“這是怎麼說?我絕非那小人。”
鐘烨冷笑:“若是我沒猜錯,今日打死的小賊,沒偷當鋪東西吧?不也被你下令打死了嗎?”
金算盤還在狡辯:“客官為何無辜冤枉人清白。”
“巧了,我在這鬼域也有熟人,這就請他上報衙門,查上一查,看看究竟如何。”
鐘烨說完,作勢向外走去。
金算連忙叫住:“留步!”
鐘烨側頭:“如何?”
金算盤咂了咂嘴:“客官既如此,我還有何話可說。且等上一等。”
說完,他從櫃台下抱出一個黑色陶罐,一揭開木蓋,難聞的屍油氣味飄了出來,他卻一臉享受,深吸幾口氣,才下手從裡面掏出一張濕答答的黃紙。
他伸出長長的紫紅舌頭,沉醉地舔了一遍黃紙,然後左右四顧,像在尋找某種東西,最後從櫃子上扣下一片小木片,嘴裡念念有詞,将其放在紙面上,用指甲掐破手掌皮肉,傷口處流出一滴濃黑色的黏稠液體,滴到木片上,接觸到的地方如遭燒焦,變黑變薄。
一道詭異的紋路蜿蜒爬行在木片上。
“好了,客官,你隻要拿着它一直往一個固定方向跑,就能出去。”
金算盤一手遞過來木片,另一手作勢就要去拿那龍鱗,卻被鐘烨輕輕躲開了,他指尖慢慢地摩挲着鱗片,一臉玩味:“我這龍鱗,不止值這點吧?剛才我說得很清楚了,要你手裡的魂魄和引路符兩樣來換。”
金算盤道:“這可不行啊,客官豈不是欺負我們當鋪。”
鐘烨也不多說一句,收起鱗片轉頭就走,那金算盤眸光一暗,嘴唇中冒出極輕微的一字:“上。”
一旁的兩鬼瞬間化作黑色虛影,直直撲向鐘烨後背,眼球爆紅,指甲瘋長,眼看着鋒利的指爪就要穿透鐘烨的脊背,忽然,兩鬼眼前一花,咚咚兩聲,一邊一個摔在鐘烨腳邊,腦袋扭到了後背,在地上掙紮,嘴裡嗚嗚不斷。
鐘烨收手,笑着望金算盤:“掌櫃的,生意人一點信用都沒有?”
金算盤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恐懼,兩個手下的慘叫就缭繞在耳邊,他意識到面前的人類絕非凡人,如此幹脆利索的動作,讓他想起來幾百年前的地縛靈,他動作僵硬地遞過玻璃罐子,被鐘烨一手抄過:“多謝。不見。”
鐘烨本就打算這樣。若金算盤不起歹心,老老實實做生意,他也就不節外生枝,交換過東西就離開;若金算盤心懷不軌,妄圖殺人滅口,他也就以牙還牙。
現在,金算盤選擇了後一個。
鐘烨自然不必再客氣。
正好他也舍不得真把元玉的鱗片交給一個惡鬼。
鐘烨知道等金算盤反應過來叫幫手,再想跑就難了,直接奔向當鋪烏木大門,手剛要去推,大門突然被人撞開:
“就是他!””
是女孩的尖利喊聲。
鐘烨正對上黑衣女孩,依舊是成熟的軀幹年幼的頭臉,她身後領着一隊陰氣沖天的衙門捕衛,氣勢洶洶地堵住了當鋪唯一的門。
金算盤跟見了救世主一樣扯開嗓子慘嚎道:“各位大人行行好,就是這個小偷,不,強盜,要砸了我的當鋪!大人可要為小民做主啊!……”
…終于還是找來了。鐘烨在心底啧了一聲。
他絕不能在此耽誤,見捕衛隻有寥寥幾個,彼此站位也不緊密,說時遲那時快,身影消失在原地,直接從他們空隙間閃過去,一個捕衛垂手去抓,反覺手臂一陣冰冷,觑眼看時,當啷,那手臂掉落在地,快速腐化。
黑衣女孩聲嘶力竭地吼道:
“他是天師!抓住他!”
她的聲音極其刺耳,一時蓋過街道上一切嘈雜。
天師,這個名字一出來,街上衆鬼無論在手頭忙着什麼,都齊齊投來視線,就像發現新鮮血液的蒼蠅。
鬼怪對天師的仇恨深入骨髓,不可磨滅。
女孩的聲音又高一度:“那個黑衣服的是天師!抓住天師!”
街上頓時陷入躁動,一雙雙或是恐懼或是厭惡或是仇恨的目光聚焦在快速穿梭的鐘烨身上。
一般鬼百姓心裡恐懼大于仇恨,惜命不敢上前,隻有幾個遊蕩的兇煞惡鬼,呲牙咧嘴,瘋狗一樣蜂擁而上,大有把鐘烨撕成碎片的氣勢。
既然身份已經暴露,那隻有殊死一搏了。
鐘烨手中甩出一把金光缭繞的桃木劍,腳下亮起銀色的陣法,強大的威壓如海潮撲向四周,陣法之中風聲簌簌,他的頭發肆意飛舞,眼睛燦亮:“風起。”
風随聲變大,獵獵咆哮,其中夾雜着金亮的鋒利光芒,惡鬼剛剛碰到,兇惡的号叫聲成了哀嚎,身子被一塊塊削落,有的猝不及防,直接被攪碎,有的反應敏捷一些,及時撤出,卻隻剩了半個身子,靠一根腿在原地蹦跶,發出嗚噜嗚噜的聲音,濃郁的鬼氣從身體橫斷面源源不斷地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