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煦疑惑的看着她，“紙。”

“你已經念叨幾百遍了。”

小滿不在意對方的拆台，開心的笑了一會兒，“哈哈哈，答對了。”

笑完抿着嘴繼續揭紙，選擇性收集了不同材質不同薄厚的紙張，放到石上。

拿出準備好的筆墨，小滿在新鮮出爐的紙張上寫下了第一個字：秦。

不是小篆，亦不是其他六國文字，隻是普通簡體字，如果非要算的話，可能跟隸書更接近點。

小滿回頭問一旁的煦，“如何？”

煦的父親去世之前，家境還算可以，後來在獸園放牧，算半個吏身，所以識得些字，也能看出來小滿寫的不是小篆，而是接近黔首用的隸書，隻是細節有所不同。

不過那都不是重點。

“這……能寫字？”

煦看着剩下的麥稭纖維團，他是一步步看着麥稭從變成這樣的。

以前他眼中的麥稭可以作為牲畜飼料，作為砌牆的材料，可是這兩日來麥稭經曆了他看不懂的變化。

昨天這些材料清洗後在水裡煮了一天，今天又用水碓捶打半天，放水裡撈出來後，一下從碎渣，變成比細布還要細膩的……紙。

可以寫字的紙。

煦對文字書寫了解不多，隻模糊覺得，他跟前的小女孩，在變腐朽為神奇。

小滿看着麥稭紙上寫的字，邊緣開始慢慢有些洇散，把紙放到一旁，“咳，還有呢。”

轉手抽出一張更為白皙細膩的紙，那是樹皮纖維制成的，怪不得能作為傳統原料呢，确實不一樣。

兩相對比觀摩了一下，小滿依舊寫下了一個秦字。

小滿看着對方想碰又不敢動的樣子，鼓勵道：“你要不要試試？”然後把筆塞到對方手裡。“自己玩會兒。”

她自己則趁着夜幕降臨前，把餘下的紙張都揭下來，收集到一起。

晚風習習，吹動着田野上麥谷桑麻，小滿抱着一摞略微不平的紙張，看着遠處夕陽下俯首勞作的男女。

系統傳來一聲提醒，【叮】

【恭喜宿主完成制作紙張，系統獎勵十積分，解鎖雕版印刷技術】

費了好幾個月，才得百十張紙，實話講她不太舍得拿來當衛生紙。

不過也有用處。

正好拿去制作一本書。

之前說過的，她那不存在的師傅手裡的書。

農業器具方面，之前解鎖的初級農具就有很多可以參考的内容。

至于獻給呂不韋，讓他去寫什麼呂氏春秋，小滿暫時不考慮。先不說那本書完成了沒有。

呂不韋成書之後張于城門，一字千金，已經夠嚣張了，萬一再因為這點紙張添一把火，加一點風。

小滿都怕秦王看不過去，提前下手把他們一家族滅了。

雖然造紙暫時不能推廣出去，這仍舊是不可忽視的前進的一環。

走回水池邊，看着煦手忙腳亂的收起寫了字的紙張，小滿笑着叮囑，“記着制作步驟啊。”

小滿看着河谷上下收割勞作，日落不息的農人，和遠處麥場，碾粒揚塵的人，說給對方，也說給自己，“以後每一個讀書寫字的人，都會用上。”

河岸邊，水碓依舊吱呦吱呦的轉動着，杵臼上的重木一下一下砸着，似乎要把什麼深深刻入地下，為這一刻做着見證。

夜幕降臨，煦看了看清空的池子，和又挂上的一排排壓幹晾曬的抄紙，“你近日還需要進山砍樹嗎？”

小滿搖搖頭，“不，等秋季吧。”到時候别人砍伐林木，她可以買取樹皮，省錢省事。

現在還是先專注紅薯土豆的種植。

“那我明日有些事，暫時告假幾天。”

會有什麼事需要告假幾天？

她之前事忙，因為怕忘記發放糧米，把自己認真收的小弟餓死，才将每月發給對方的糧米工錢固定下來，讓家吏将煦的名字記入了名錄，定期發放糧米。

小滿知道這個工錢雖然在秦朝不算低，可因為繳納賦稅，商品貴賤等種種原因，也不過平民維持溫飽，所以她身邊的人即使有口糧發放，還要自耕自種。

“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嗎？”小滿轉頭看着煦，怕對方遇上無法解決的事情，若是金錢之類她能解決的，幫一把不過舉手之勞。

“家裡還有農事需要完成。”

小滿驚異，“你家不是沒有地嗎？”

商鞅變法時秦朝實行的是授田制，按戶口授予土地，可是幾百年下來，人口生老病死，土地買賣流轉，早已經滄海變遷。

隻有令黔首遷徙填充地域的時候，還實行授予土地。

此外就是打仗立功獲得爵位，賜予田宅。

小滿了解過，他家之前的田地，已經半被剝奪半被買賣的收走了，因為是無業遊民，所以這些日子才會跟着她東遊西蕩。

“無地可以為庸耕，阿兄正是為此，況吾母養有桑蠶，當是抽絲的時候。”

煦突然在小滿跟前半跪下來，認真道：“我會回來的。”

這麼乖的小孩，還能擋着幹活嗎？

小滿又轉回來繼續看雲彩，“哦，好的。”

次日小滿無事，與揚等人一起去麥地收割，運輸，晾曬，碾壓，收攏揚塵，整個流程走了一遍，十分懷念前世的收割機。

傍晚時分，坐在麥場谷堆旁，小滿看着趕着牛拉着石磙碾來碾去的年輕人，“你是說這牛是從官府借的？”

“是的，有專門的廄苑飼養牛馬，獸園飼養其他動物，農耕之時可以借官府的耕牛和農具，隻是不能将牛餓瘦了。”

小滿若有所思的點頭，本來還擔心肥料問題，如今看來可以解決了。

先秦時期勞動人民已經懂得了，季夏時節，溫度較高的時候，把草堆起來，用火焚燒或者用水腐化，可以作為肥料。

田律之中除了不能采新芽，還有七月之前不能焚燒野草的規定。

人類或動物的排洩物用來堆肥同樣被應用了起來，因此牛馬苑中，這玩意還不是免費的。

需要拿稭稈或稻草等能作為飼料的來換。

這要求當前真的要多少有多少，不說正在收割的，小滿系統商城中因為她堅持不懈的拿稭稈換積分，現在稭稈稻草的價格已經降到五積分二百千克了。

廄苑長看着小滿用馬架車拉來的稭稈比尋常見到的稭稈短了不少，沒有頭也沒有根，十分整齊似乎是切割好的。

不過品質不錯，十分幹燥，重量也足，便沒有多管。

直接給了物品，指明方向，讓其與糞官領取。

牛羊馬糞堆在廄苑附近，小滿靠近便不由得捂住了口鼻，糞官不聞其臭，還十分有心得，“今年糞田的怎麼這麼早就開始了？來的有點早了。”

等還耕牛的年輕侍衛拎着鐵鍁來裝運時，更是指點迷津，“往年人家有經驗的都是挑下面的選，肥田效用好。”

侍衛看起來似乎也沒幹過挑糞的工作，鏟起底下帶着糞水的肥還有點手抖，小滿閉了閉眼睛，“不用。都一樣，挑幹燥的。”

下面的肥田效果好是因為經過發酵，她運回去正是要發酵的，就不用發酵好的了。

到了揚與一同勞作的衆人商議劃給她種土豆紅薯的地界，小滿讓對方先停下手，然後回住的地方一趟，遞過去一個簡易口罩，和帶着紗布的幕離。

“吾見這幾日太陽太曬，特意趕制的，你先帶着吧，可以防惡氣。”卸完一車又拉上打好的麥稭，送到廄苑，然後拉回糞土。

這樣一車一車堆在那裡，直到三四車堆下，小滿覺得再加些樹葉麥稭草木灰足夠使用了才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