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上天震怒秦吞并周，斷絕了周之宗廟，因此降下災禍。仙人不忍看見，因此飛天而去。”

在任何時代，語言的傳播速度都是十分可怕的，别講故事在其他地方傳成了什麼樣子。隻能說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水。

小滿點點頭，順便講了下去，“仙人不忍看見生民無辜受罪，還傳下了治蝗之策，就是洛陽秦國正在施行的。”十分順利的将自己幹的事安到仙人頭上，沒有半點不适。

“此事關乎民生，卻不是國事。公子若擔心魏王不悅，不如回到自己封地，組織庶民捕蝗，就算為自己的食祿盡一份力，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我……”

最後信陵君也沒給什麼答複，看着對方擺擺手，小滿行個禮退下了。

其後幾日早出晚歸的陳佐看起來愈發沉重，每日宴飲的信陵君也開始閉門謝客。

直到六月中旬，這一天太陽還挂在半空中，陳佐早早的就回來了，臉上還帶着傷。

小滿有些驚訝，“陳公，怎麼如此模樣？”

陳佐搖頭不語。

過了一會兒才憤憤道：“沒想到那群蟲豸，竟然煽動闾左，襲擊我等。”

不能得到魏國王庭全力支持，以百人群體去救整個魏國的蟲禍，本來就是杯水車薪。

何況想發動庶民時，時不時還有搗亂的。

小滿安慰了幾句。

回去不由思考起了對策，畢竟不能真的任由東來的蝗蟲毀掉全部的努力吧？雖然東西中間隔着山脈，能阻隔一部分，但是也不是完全閉塞的。以曆史記載的事實，蝗蟲的規模肯定能把這邊吃幹淨再飛到山那邊去。

而且若是東方六國真的被蝗蟲吃成赤地，承受饑餓的還是普通人。

“玄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助攻秦王六國？”眼看這邊陷入停滞，小滿開始探聽玄鳥的動向。“玄鳥最近有做什麼嗎？”

【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發現不代表人家沒動作，小滿想要系統提供一下，後世的治蝗方法，看能不能做一下弊。然後聽到有兵衛登門。

“這邊是陳卿住所嗎？有沒有一個叫洛姜的孺子？信陵君有請兩位。”

陳佐興奮的跑進來，站在門外叫道：“公子要見我們。”

小滿推開窗，“現在？”

兩人跟着兵衛來到信陵君府上，這次沒有絲竹賓客，是少有的清冷景象。而且仔細看能發現細節存在一些破敗的迹象，似乎久未修繕。

兩人等沒多久，卻見信陵君穿着朝服，從外面大步進來，“我已經請求王上撥下人手治理蝗蟲，請兩位教我治蝗之術。”

往外望去，幾百布衣丁壯跟着信陵君馬車回來，正在門外停下列隊。

人數比之前撥給陳佐的多了不少，其中還有幾個上午跟他一起挨打的熟面孔，一時又是愧疚又是心酸。

等到坐下商量時，第一句話卻是，“公子，此次災禍非比尋常，治蝗須得像秦那樣，傾全國之力，幾百人的散兵遊勇難成氣候。”

“召令難出。”信陵君無奈的揮手否決了跟魏王僵持，然後拱手正色道：“無忌願以傾家之産，購得糧米換民衆捕蝗。”

陳佐沉吟點頭。

幾天之後，信陵君門客帶着财寶金帛，出發楚燕齊幾國購來粟米。一部分門客帶着現有的糧食和金銅錢，到各地宣揚信陵君從洛陽仙人的指示，願出家私購買蝗蟲，請大家一起滅蝗。同時将陳佐這些日子最新整理出來的策子發散下去，供以采用。

信陵君則帶着陳佐小滿及衆壯士出了大梁，行到一個地方，小滿看着一片青黃，“這麥是幾月種的？怎麼還未收獲？”

現在已經是六月中下旬，按說麥子五月就開始收割了。陳佐看了一眼，道：“這些是春麥，該是二三月種的。”

小滿按自己的理論，“不應該冬日種麥？五月收獲？”這等到收獲了還能種粟或菽嗎？

“耕種發達的地方比如周王……洛邑，是一年兩熟，其他地方多是兩年三熟，或着偏遠的地方也有一年一熟的。”

正因為處于豐熟期，麥子被蝗蟲啃了損失巨大，當然如果是五六月種下，剛發芽的被蝗蟲禍害了，苗子可能活都活不了，更不用說收成了。

後世進入工業社會後，人口密度大，追求一年多熟提高産量，一年兩熟是最基本的。

不過也是依賴良種，化肥，水源的充足供應，以及機械耕種收割的便利。

不知道是宣傳的洛陽仙人指示滅蝗，魔法打敗魔法奏效，還是信陵君名人光環太過可怕，民間滅蝗以詭異的速度展開了。

甚至有不少大戶，主動出錢出糧，雇傭貧苦或流民，嚴格按照魏公子的滅蝗策去執行。

為了效率，能拿來換錢換糧的蝗蟲也被埋到土裡焚燒。比秦國執行的還徹底。

畢竟秦國還有一個吏隸按人上交蝗蟲的規定，偶爾有不忍心浪費的，從土裡扒蝗蟲出來。

當然魏國也不都是不缺錢糧的大戶，消息發出沒一天，就有不少貧苦人家到地裡抓蝗蟲，積攢的一鬥拿來換糧食糊口。

離大梁不遠的韓魏相交之境，好像也有貧苦人想要拿蝗蟲換些糧食糊口。

沒兩天，收來的蝗蟲已經堆滿了縣鄉治下騰出來的兩間屋子。信陵君看着陳佐指揮把一些蝗蟲搬出去不知送到什麼地方去了，開口問道：“洛姜小友，秦國收蝗蟲是做什麼用？”

“蝗蟲可以吃，不但……”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信陵君一直平淡的神色隐隐崩壞，露出一臉被震撼住的表情。“人可以吃，雞鴨禽類也可以。”

“公子？”

信陵君重複了一遍，“這個可以吃？”

“當然，還沒聚飛時綠色的可以水烹炙烤着吃。如果聚飛成災了就是有毒的，雞鴨都不願意吃，所以蝗災才為一大禍患啊。”

兩人說着，忽然聽見一片嘩嘩的聲音，仿佛雨點敲打樹葉窗棂，又像小滿聽過夏日風吹過楊樹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