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時為何如此着急?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赫連時的聲音裹挾着獵獵風聲。
“嗯,沒有。”喬菀輕輕搖頭。
赫連時輕輕松了一口氣,他隻能希望喬荷對喬菀是有姐妹情的,不會下毒手。
“将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奴家總覺得不是藥的原因,對嗎?”喬菀的聲音探出來,順着風飄到赫連時耳朵裡。
“别多想。”夜裡風大,赫連時又縱馬疾馳,風吹得二人身上都有了冷意。
“冷嗎?”
“嗯。”
“那便靠本将軍近些。”男人把這話說的義正言辭,夾在黑夜裡又藏了絲蠱惑的味道。
喬菀乖乖的往他懷裡縮了縮,心中緊張,她是貪戀他懷裡的溫暖的,先前檀香樓失火是這樣,來葵水暈倒是這樣,今夜也不例外。
晚間下了雨,雖然此刻停了,但路上泥濘,擡頭一看天,也沒有一縷光。不知又策馬了多久,遠處終于有火把的亮光。
軍營内,喬菀被赫連時安排在主帳裡休息,他自己一人帶着裝了蠱蟲的小瓷瓶去找白子期。
“這,這你從何得來?”借着燭光,白子期把蠱蟲翻了又翻,面色難看。
“晚間喬荷端了兩碗甜湯給我和喬姑娘,湯我沒喝,挑出了這隻蟲子。”赫連時眸子暗的很,“不知道喬姑娘那碗裡面有沒有,本将軍和她開了玩笑,她一害臊,便整碗喝下去了。”
這也是他一路上擔驚受怕的原因之一。
他不該胡說話的。
良久白子期歎了口氣:“早年我在苗疆曆練,見過這種蠱蟲,它是苗疆最出名的蠱,合情蠱。與尋常情蠱不同,合情蠱是由第三者給指定的二人下蠱,下蠱之後第三者可利用二人的感情,達成某些事情。
這蠱,最是毒。”白子期頓了頓,又道:“隻要有其中一方吃下,另一方若是不吃,吃下的一方一日之内會死。所以這種合情蠱,說白了不是為了拴住心上人的,而是第三者為了讓相愛的兩人共生死,強行下的。”
“那下蠱的條件呢?”赫連時不忍細想。
“第三者把血滴入合情蠱,再把一對合情蠱拆開分别放進同一種湯劑裡浸泡。當相愛的兩個人吃下,蠱便下成了。”
“若是不相愛呢?”赫連時喉結滾動,手中的白瓷瓶似乎有千斤重。
“不相愛,吃下去會很痛苦,痛苦到二人相愛。”白子期道。
“沒有破解之法了麼?”
“沒有,眼下唯一幸運的就是将軍及時發現,将軍若不吃,蠱蟲便永遠無法傷害到您。”白子期想起喬菀,覺得有些可惜,但是也沒法。
“那喬姑娘豈不是要出事?”
“對,但您是将軍,隻能以小換大,您的生命比她的,更珍貴。”白子期輕輕歎了一口氣,要把桌上的蠱蟲處理掉,卻被赫連時一把奪過。
“她的生命,同本将軍的,一樣珍貴。”赫連時冷冷抛下這句話,抓起那蠱蟲,沒有猶豫地配了水一口吞下。
“将軍!”白子期驚呼起來,沒有料到赫連時這般果決和沖動,“您瘋了。”
“若是沒有她日日陪伴,本将軍早瘋了。”燭光一截截被燒下去,赫連時坐了半宿,沒有預料之中的痛苦,“子期,你看,本将軍吃了身體不痛苦。”
白子期搖了搖頭,躊躇許久,終于說出話來:“将軍,若是相愛之人中了合情蠱,是沒有痛感的。”
因為他們心甘情願生死相許。
後半句話是苗寨的書上寫的,字字泣血。白子期還記得當年看的時候,還嘲諷過誰會心甘情願喪命,沒想到眼前就坐了一個傻子。
“喬姑娘沒有自保能力,她一出事,你就得完蛋。”白子期手裡調了催吐的藥,試圖勸說赫連時後悔,好試着把蠱蟲吐出來。
“與其說是她拖累本将軍,不如說本将軍過着刀光劍影的生活,才是真真要連累了她。”赫連時推開催吐的藥,眼裡含了柔,“不許告訴她這件事,本将軍會好好活下去。”
白子期想起一年前,赫連時病最嚴重的時候,十幾日無法安眠,夜夜夢魇,隻得一副一副藥的吃,有一日赫連時喝了特别多的酒,靠在他身旁,語氣凄凄:“子期,我不想活了。”
後來不知赫連時怎麼調理的,硬是生生扛了下去。
再後來遇見喬姑娘,白子期便能常常在赫連時臉上看見笑意。
罷了,祝他們相愛好了,白子期肩膀垮下去,他隻能好好精進醫術,以防二位有誰出了意外要醫治。
營帳外腳步匆匆,赫連時掀開主賬的簾子,看見喬菀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仔細端詳着她的睡顔,想着合情蠱,原來自己确确實實是喜歡上她了,為了她,這毒蠱,他心甘情願飲下。
情蠱不一定是為了逼對方愛自己才種下,還可以是因為愛而甘之如饴。
她睡得這樣香,吃了合情蠱一定也不痛苦吧,那她是不是也愛着自己?
每次她彈琴走之前,又會不會在他床邊駐足,想要牽一牽他的手,又或者是——
吻一吻他?
這樣的想法讓他自己也忍俊不禁起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軟嫩的臉頰。
現在他們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了,想起要和她命運與共,他心中沒有服下毒蠱的悲傷,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歡快。
出了營帳,他喚了白夜:“替我去查一下,喬荷給本将軍下蠱究竟是為了什麼,越詳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