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被他揉在手心裡,軟軟的,潤潤的。
赫連時最後一個人策馬回了将軍府。
處理完大大小小的事務,他盯着桌上發呆。
往日這個時候,喬菀便熬好了湯藥給他送過來,心情好還會給他吃冰糖。
今天什麼都沒有,本該放着碗的地方空空蕩蕩的。
幹什麼都煩。
以至于白子期進來他都沒發覺。
“呦,赫将軍我看你今日面泛桃花啊!”白子期往嘴裡丢着炒豆子,拉開一把木凳子就坐下。
“胡說。”赫連時正了正色,拿起桌上的兵書又看起來。
“别看了!我都悄悄觀察你好久了,怎麼,失眠還沒好,相思病又犯了?”白子期盯着赫連時一頁未動的兵書調侃道。
“很明顯嗎?”赫連時咬牙。
“不明顯嗎?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從來沒這一副又蕩漾又犯愁的的表情啊。”白子期嘴角微微勾起,戲谑道。
“中了合情蠱的感覺如何?”白子期拍拍他的肩。
赫連時悠悠擡頭:“你是不是記錯合情蠱了,是不愛才不會痛苦吧,相愛才會痛苦。”
“你可别一副怨婦的表情看着我。”白子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提起椅子後退了幾步,“别質疑我,雖然打戰我不如你,這醫術和蠱我可是深有心得,絕不會記錯。”
“那你幫我想個法子。怎麼才能讓喬姑娘對我——稍微主動一些。”赫連時歎了口氣。
“你個糙漢子,别用力過猛把人家惹惱了,讓我為你獻上一計!”白子期狡黠一笑湊了過去。
夜幕降臨,喬菀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今日她在琴館忙活了一日,疲得很。
此時正是用晚飯的時間,但她沒有食欲,得以有點清閑,她想上街走走。
琴館需要琴彈得好,又願意鑽研醫術的人,可這樣的人并不好找。
魏老替她問了自己的徒弟,大家無外乎道:“自己是來彈琴的,附庸風雅之事,怎麼變成為人行醫治病了?”
“哎。”
望着天邊殘陽拖出的一道長霞,喬菀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放開我!你們這些人!”遠處一女子的呼喊聲打破了街邊的甯靜。
喬菀摸了摸腰間的将軍府令牌,忙走上去。
“發生了何事?”見那地上趴着的女子,鬓發淩亂,喬菀不禁開口問道。
青|樓老鸨瞧了眼她腰間别着的将軍府令牌,心知是惹不起之人,恭恭敬敬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女子想學琴,可來這勾欄瓦舍之地,哪有不賣身的道理?”
“姑娘快走吧,這女子恐污了您眼。”老鸨用力扯着那女子。
“等等。”喬菀眸子冷下來,帶着赫連時行事的影子,拿出一袋銀子給老鸨,“這女子,我贖了。”
老鸨接過銀子,嘴角咧開了花:“姑娘是個大方的貴女,這女子你要便要了吧,外鄉人,也不值得姑娘多同情。”
老鸨轉身過去,沒看見喬菀眼一寸寸冷下去。
那年冬日,她和她的姐姐便是被這樣的人一點點磋磨光心志的。
外鄉人又如何?
喬菀平日裡看起來是嬌滴滴了些,但是經過這段時日和赫連時的相處,又在琴館慢慢支棱起自信,周身氣度都變了許多。
她朝那女子伸出手。
“姑娘,為何救我?”眼前的女子隻有十四歲的年紀,面上還泛着稚嫩和畏縮。
喬菀不想解釋太多,過去的事情,再提起就很傷感了。
“姑娘,奴家知道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忙,還請姑娘說代價!”女子跪下朝她磕了個頭,明顯是先前被坑怕了。
喬菀心軟了軟,牽過她的手。
女子指尖長了細細密密練琴的繭子,看來是下過苦功夫的。
“你若如此不安,那便來我琴館做個琴娘。”喬菀聲音柔了柔。
“什麼?”眼前的女子不敢置信地擡了頭,琴館,是她這樣的底層女子不敢踏足的地方。
“我琴館缺個又會彈琴又能鑽研醫術的,你若不怕苦不怕累,便可以來。”喬菀拿出帕子擦去這女子臉上的污漬,開口道。
“奴家願意!”這女子喜極而泣,連連磕頭。
“别這樣,今後我若能看到你的努力,我們就是琴館的姐妹了。”喬菀拉起她,替她慢慢整了整淩亂的鬓發。
“好!奴家名喚晝雪,請問恩人尊稱!”
“叫我喬菀便好。”
殘陽将二人的身影牽引的細長,喬菀攙着受傷的晝雪,眼神摻了冷和莫名的力量,仿佛穿過眼前這片薄薄的空氣,便能透過過去,攙着落單的自己,也攙着未被魏府收留的姐姐。
她在救晝雪,也在救曾經的自己和姐姐。
而将來她還要救千千萬萬個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