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具體的計劃,尉遲敬德和秦叔寶再次出現在松陽縣的吏房時就顯得自在多了。
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
身上的金甲也換成了普通的盔甲,沒有那麼沉和顯眼,黑壓壓的,看上去很普通,但這幅盔甲的造價也是不凡。
穿這麼普通的盔甲也是考慮到松陽縣的情況,防止引人注目。
黑夫比尉遲敬德和秦叔寶來的晚了一會,剛到,沖着他們兩個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轉身就往外面走,他還要去縣裡巡邏呢!
這幾日縣裡可熱鬧了,吳實甫雖然走了,可又來了許多外地的行腳商,為了買曲轅犁而來的,都是一些外地人,說話叽裡呱啦的,口音太重,本地人有的聽不懂,就會造成沖突。
黑夫這幾天處理了好幾起這種案件了。
哪知道,秦叔寶和尉遲敬德伸手拉着黑夫,一人拉着,一人胳膊攬着黑夫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可明明他們剛剛認識。
“黑夫啊。”尉遲敬德語重心長,聲音放的不大。
“聽說你是打秦朝來的,正打仗呢就被招來了,是那場戰役啊?”
那場戰役?
黑夫自然是把縣衙裡來了新人的情況給王翦将軍說了,将軍吩咐他與這二人保持距離,仔細觀察。
但...
光是說一下自己來自那場戰役,應該沒有什麼影響吧?
“伐楚的戰場。”黑夫緊緊抿着雙唇,眼睛裡藏着防備但依舊有幾分清澈。
伐楚的戰争秦叔寶印象中有兩起,一個是白起攻楚之戰和王翦的滅楚之戰。
“難道将軍是武王白起?”
“不,是大将軍王翦。”
黑夫的話剛說出口,秦叔寶就已經對上了号,秦王伐楚,王翦率六十萬大軍滅楚,打敗楚國名将項燕,這是一場必勝的戰役。
可誰又能想到,在十六年後,王翦的孫子對上項燕的孫子,結局卻倒了過來。
而這一切僅僅過了十六年...
秦叔寶笑眯眯地說:“放心,這場戰役你們赢了,不僅赢了還赢的很漂亮。”
黑夫聞言也放松下來,雖然他不用再去上戰場,但是身處于戰場之中,總是讓人精神緊繃,秦叔寶的語氣和姿态太自然親近了,就像他家鄉的叔父一般,不自覺的就放松了警惕。
“那就好,聽說項燕很厲害,我還怕打不赢呢。”黑夫把佩劍挂回腰間,表情羞澀。
他十幾歲就被征兵到了戰場,說起人情世故來還是個孩子呢。
“怕什麼?”尉遲敬德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俺告訴你秦國以後會變秦朝,你們的大王會成為唯一的皇帝。”
“什麼是皇帝?”
皇帝,自秦始皇開始啟用,在此之前沒有皇帝。
這個時候的黑夫還不曉得什麼是皇帝,他隻知道大王,大王還不夠大麼?
這個世界還有比大王更大的麼?
“皇帝?叫俺想想怎麼跟你說。”
尉遲敬德又沒讀過書,知道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誰知道這個學生還帶提問的,房玄齡又沒教。
哎呀。
稀裡嘩啦叽裡咕噜團一團。
“就是比大王還大的王。”
黑夫眼神依舊清澈,這些對他來說太有距離了,如果不是被仙人招聘,他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王翦,更别提秦王了。
秦王在他心裡和神仙一樣,因為距離他都那麼遠那麼遠...
“大王隻有一國,不過千裡,而皇帝富有天下,日月山河、星辰大海凡是目光所及皆是皇土,換句話說就是秦王滅了六國,是你們那片天地裡唯一的王。”
所幸秦叔寶見尉遲敬德解釋的草率又自己給解釋了一遍。
說的淺顯易懂。
唯一的王就是皇帝麼?
黑夫發自内心的震撼,他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秦人而這麼驕傲過,他甚至偷偷挺直了腰杆,拔了點腳尖。
就是為了讓自己顯得不比秦叔寶和尉遲敬德矮很多。
他的眼睛黑亮,散發着希望。
“也就是說天下人都是大王的子民了?”
尉遲敬德和秦叔寶同時點了點頭。
看到他們點頭,黑夫的内心開始膨脹着喜悅,大王好戰,自他上位秦國就開始不斷的打仗,打了趙又嚷嚷着伐楚,打沒了二十萬,又強征了六十萬。
秦國多少人日日夜夜在想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要折騰,王公貴族折騰的起,他們百姓可折騰不起,連吃飽飯都做不到,為什麼還要打仗,他們不理解他們的王。
這一刻。
黑夫理解了他的王,如果最後隻有秦國那就不會再打仗。
秦國就是最大的國家。
“老弟,你看看這個?”秦叔寶掏出一張紙,雖沒有系統出品的紙潔白是黃色的,但也是紙,比秦朝的精緻多了。
黑夫接過來,粗略一掃,便被裡面的内容震的心驚膽顫,這....是他能看的嗎?
隻見上面寫着。
“始皇封禅泰山,刻石頌功,自謂功過三皇,德兼五帝。然其焚詩書、坑儒士,絕聖賢之道;求神仙、鑄金人,溺荒誕之術。二世繼之,昏聩尤甚,殺扶蘇、誅蒙恬,骨肉相殘;信奸佞、棄忠良,朝綱崩壞。天厭其德,故陳吳一呼,函谷失險,項羽一炬,鹹陽成灰。”
黑夫眼睛掃過去,恨不得從沒生過眼睛,結語是:
“秦之亡,非獨秦二世、奸臣之罪,亦始皇積弊所遺也。”
密密麻麻這麼多字,隻透出來八個字那就是“秦政酷烈,二世而亡”。
區區八個字,卻足以要了黑夫的命,這根本不是他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