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毓踮起腳,挽住宿淮的胳膊說:“那麼我也會成為上仙!”
多年後,杭毓放棄了登仙之路,卻以令鳳央人聞風喪膽的方式回來了。
“這裡是鳳央天元街。”戚海忽然停步,他望向杭毓,苦澀笑道,“七皇子率領的隊伍在五日前甚至攻到了這裡。”天元街離鳳央皇宮很近了。
“但你們守住了。”杭毓說。
戚海怅然道:“你可知我如何守住的?我擺了三千桶火油,與七皇子對峙,倘若他繼續向前,我将焚燒整座鳳央。他可以奪回鳳央,但隻是一座空城。”
戚海尚未說完,杭毓便知道結果了。符蘭期能夠與西胤打到今日,是因他仁善,自發追随他的人太多了。他至今尚未成功,也是因他仁善,他不傷平民,反而劫西胤的糧草,救濟因戰争流離失所的貧民。
戚海拿一座城的百姓威脅他,符蘭期必然後退。
“倘若逮捕七皇子……”
“我決計保他。”杭毓承諾道。
***
與戚海道别後,杭毓端着他給的一鍋湯面去找顔則。這湯面上澆了蔥油、豆醬,是東丘人常吃的東西。這是巡邏時,兩個小孩給戚海的。不過小孩一冒頭,就被父母拉回去了。
戚海駐守東丘這五年,很得民心。杭毓知道鳳央人把他看作自己人。
戚海将面給杭毓,說是先替七皇子謝謝她。
杭毓來找顔則,來得有些不是時候——姬恒正捏着顔則的下颚,而顔則像隻兇獸,要咬他,或是反抗他?
杭毓不知究竟是誰欺負誰,或者,這是打情罵俏?她将面放在地上,正要轉身離開,姬恒卻比她更快走了。
杭毓猶豫一瞬,還是選擇進門去。“我帶了點晚飯。”她說。為表無毒,她先撈起吃了一口。
“不用。”顔則甩着手腕,冷冷道。
她開口有一股酸澀的藥味,杭毓由此猜到是姬恒強行給她喂了藥。原辭不在,最近顔則好像不太吃藥。姬恒下令讓侍從給她送藥,她就捏住那個端藥侍從的脖子,把人往死裡掐。
幸而杭毓在場,她救下了侍從,憤怒地同姬恒告了狀。姬恒那時什麼都沒說,但想來是他自己過來,掐着顔則讓她吃藥。
姬恒也是狠,顔則臉頰兩側都變成了青紫色,讓人懷疑他到底是關心顔則,還是想弄死顔則。
“你吃點。”杭毓硬是把面塞給顔則。湊近了,她才發現顔則牙上都是血……顔則也是狠人。杭毓心想我若是晚幾步過來,究竟是姬恒掐死顔則,還是顔則咬死姬恒?
他們這算什麼呢?至死方休的關系,怎麼不算是種至死不渝?
杭毓坐在一旁,自己先吃起了面。多年行軍,讓她做什麼都快,她幾口就吃幹淨,喝光了湯。在她吃完的時候,顔則終于動了筷子。
杭毓發現了,隻要顔則吃原辭給的藥,她就像個凡人,會餓會困。那麼心呢?會像凡人一樣,是柔軟的嗎?
杭毓咳嗽了一聲,有點難為情道:“顔則,我想跟你講我在東丘時候的事情。”
顔則不搭理她,但杭毓硬着頭皮講:“以前東丘土地吞并很厲害,我家裡十畝良田被都城裡官員的親戚以下等田的價格強占了。我娘就讓我來鳳央,尋我外祖的外祖家裡邊的人,他們在鳳央做官,能幫我們拿回田地。因為我讀過兩年書,在我們那邊算是很聰明的孩子,所以我就一個人從家裡出發了。我走了三個月還是半年?我記不清,等我走到鳳央的時候,我娘給我畫的人像已經糊了。我看每一個人都像我的親戚……然後你猜得到吧,我被人販子騙了。本來被騙到窯子裡,但是一個開賭場的老闆發現我數數很快,他就說他認識我,因為我跟我娘長得一模一樣。他也認識我親戚,隻要我幫他赢到十萬兩,他就告訴我,我那個親戚在哪裡。”
杭毓看了顔則一眼,發現顔則冷着臉又去鍋裡舀湯底。她繼續說:“十萬兩是很多很多錢,我為了赢到這麼多錢,開始出千。我反應快,又很小,沒有人能想到我會出千。我靠這個,赢了九千九百九十兩。我隻要再赢一次,就能找到我家的親戚,回去找我娘了。但是那天,我太想赢了,以至于露出破綻,被人抓現行。所有輸給我的人都怒火中燒,他們砸了賭場,用能找到的任何東西揍我、踐踏我。最後他們以為我已經被打死了,就把我丢去了亂葬崗喂狗。是不是很慘……”
杭毓都快把自己說哭了,心想老娘以前過的什麼日子。但是顔則不為所動,杭毓也就不好意思自己可憐自己。她悻悻道:“我差點就真死了。但是沒死成,否則也不能坐在這裡和你談天。我從家裡走來鳳央的時候,才十歲,在鳳央流浪半年,賭博兩年半,其實經常快要死了。可是每一次鬼差都沒能帶走我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