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暫時沒發來回複。林希光把手機揣進兜裡，對005道：“以後别給我發這種東西了，我不想看見他。”

【“他”是誰？】

林希光沒回答。

因為他走到一半發現飯卡沒帶，便折回了寝室。

還沒走進去，正巧撞見王琦站在宿舍中央，李維俊推搡了他一把，又拉着領子扯了回來：“我剛剛讓你幫忙帶飯，你沒聽見啊？”

“對不起，”王琦唯唯諾諾道，“我先天聽力不好……”

“少扯淡，你英語六級六百八，聽力能差到哪兒去？”

“抱歉……”

無論在哪個大學，哪怕是像明大這樣的名牌大學，學生們之間也會自動劃分出幾個等級。

光鮮亮麗的博主和網紅自然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而王琦這樣内向怯懦的男生，在貧困生的圈子裡，也是最底層的存在。

就在王琦要轉身出門時，一道悠閑的聲音響了起來：“想吃飯不會自己帶？”

王琦吃驚地擡起頭，林希光懶懶散散地靠在牆邊，并沒有向他投去眼神，目光停留在李維俊臉上，仍然含着淡淡的笑意。

“……你什麼意思啊？”李維俊不善地看向林希光和他們不像一個圖層的臉，眼中帶着一絲鄙夷與嫉妒，“讓室友幫忙帶個飯怎麼了？”

“那你去幫我帶。”

林希光走進寝室，從抽屜裡抽出幾個鋼镚兒，擡手丢向李維俊的桌子，鋼镚兒蹦了兩下，安分地攤在桌面上。

“你有病吧？”李維俊罵道，但當林希光接近一米九的個子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時，他卻又僵住不敢靠近。

“你找王琦給你帶飯，從來沒給過錢吧。”

林希光又抽出一根煙來，火機磨砂齒輪輕響，火星點燃了香煙，他吐出一口，煙霧籠罩着面容，綽約看不真切。

“你又在管什麼閑事，輪得到你嗎？”

“我對你這種人當然不感興趣，但是呢，我今天心情不爽。”

林希光輕笑着彎起眼睛：“隻能說，你今天運氣不好。指不定哪天我心情好的時候，還能給你賞兩百塊呢。”

李維俊徹底炸毛：“林希光，你腦殘吧？誰不知道你有錢但天天裝一副窮酸樣故意賣慘直播？跟個鴨子似的，也好意思朝我說這種——啊！”

李維俊忽然感受到頭皮發緊，林希光蓦地抓住了他的頭發，随後他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拉拽着拖了過去。

頭被強行擡起，猩紅的煙頭近在咫尺，眼周皮膚感到滾燙的溫度，李維俊看着林希光漂亮的臉一瞬間叫起來，拼命掙紮卻動彈不得：

“你、你他媽瘋了！林希光！”

林希光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再說一遍。”

“我錯了、我錯了！你别沖動……”

王琦站在門口，一會兒看看林希光，一會兒看看李維俊扭曲恐懼的臉，有些發抖：“林希光，我、我沒事，也沒幾塊錢……”

“我不是為了幫你。”抓住頭發的五指松開，林希光嫌棄地拍了拍手，将煙頭徑直丢進垃圾桶，去洗手間沖洗手指：“我是為了我自己。”

見李維俊面色不善，林希光撩開眼皮，擡起手機播放錄音，正是方才李維俊欺壓王琦的音頻。

“還想要獎學金和保研名額，就把嘴閉上。”

李維俊磨了磨牙不再吭聲，林希光滿不在乎地伸了個懶腰，把飯卡抄進兜裡，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食堂。”

王琦擡頭看了眼林希光白皙的下巴，道：“……好。”

*

與此同時，趙家老宅。

天色一點一點昏沉下來，猶如深藍的幕布被雷雨清洗了個幹淨，雨後的磁動力浮空花園彌漫着芍藥和薔薇清新的香氣。

“你睡這間房。”

趙容澤帶着風塵仆仆的楚越來到了别墅的客房區域：“機器人保姆已經打掃完了，不會有灰塵。”

“好。謝謝你，容澤。勞煩這麼遠還來接我一趟。”

楚越停下行李箱，笑了起來。趙容澤垂下眼簾，看向他笑起來的嘴角和彎彎的眼睛。

……真的很像。

五官已經有七分相似，笑起來的神韻也像極了。

直到那張姣好的嘴唇在他注視下抿起，喊了他一聲，趙容澤這才反應過來，利落道：“抱歉。”

“容澤，你怎麼了？”

楚越去摸他的額頭，趙容澤手指動了動，後退半步避開。

楚越像是察覺不到尴尬似的，自顧自道：“剛剛吃晚餐的時候你就一直心不在焉，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趙容澤眉宇輕斂，渾身透着一股疏離感：“隻是老毛病犯了。”

說來也奇怪，趙容澤從七歲開始就一直會做些奇怪的夢，醒來也隻記得個大概，倒是算命的來看過，說那是他前世的緣還沒修完之類神神叨叨的話。

緣有沒有修完趙容澤不知道，他的頭疼症狀這幾天以來倒是越發嚴重。

“要不，周末我陪你去醫院？”楚越眨着眼睛湊近他。

“……不用。”

“我知道那些醫生沒有用，但是你這症狀也太吓人了吧。”

楚越眼中全是對趙容澤的擔憂與焦慮。

趙容澤搖搖頭，一縷黑發落在額角，襯得眉眼鴉色越發濃郁，一片深沉疏離的黑：“我還有點事，你請自便。”

他走到一邊去，從兜中拿出響個不停的手機：“發生了什麼？”

“總裁，您和楚越先生一起逛街的事被記者拍到了，我們現在正在緊急公關，熱搜暫時已經被撤了。”

“……”趙容澤眉尖一跳，他下意識點開v，看到了兩條未查看的信息，是林希光發來的。

點擊紅點，是來自林希光的周末的邀請，地點定位在“磨聲咖啡廳”。

眉宇在一瞬間舒展。

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看來，林希光真的很喜歡他那張胸肌照。

趙容澤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帶有混血意味的卷翹睫羽形成了一片遮住眼睑的陰影，辨不清神情。

“總裁，總裁，您在聽嗎？”

看來之後要多學幾個拍照姿勢。

“總裁，我彙報完了，您還有什麼意見指導嗎？”

西裝和襯衫似乎太普通了，衣櫃是不是得換換。

“總裁，您還在嗎？”

趙容澤這才回過神來：“不在。”

“啊……？”

沒等那邊反應過來，趙容澤就挂了電話。

他對别人的情緒感知向來很遲鈍，也并不覺得一個已經被撤下去的熱搜能造成多大影響。

楚越放好自己的東西從房間裡走出來，正好碰見準備上樓的趙容澤，他剛揚起笑臉，對方卻隻是朝他點了點頭，輕巧地掠過他身邊，衣角卷起一陣檀木香的風。

直到趙容澤徹底消失在視野，香味才緩慢消弭。

楚越盯着趙容澤消失的方向，笑容一點點地嘴角落下去，咬着指甲，眼神有幾分陰鸷。

趙容澤有瞞着他的心事。

這些年，楚越一直是他人眼裡，對于趙容澤來說“最特殊”的存在。

趙容澤小時候曾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一開始，楚越學着其他人一樣去讨好這位趙家尊貴的小公子，本以為會遭到冷遇，但沒想到，這位小公子對他似乎是一見鐘情，對他主動說了第一句話：“你笑起來很好看。”

就連楚越悄悄把他的手機屏保設置成自己的照片時，趙容澤也沒生過氣。

久而久之下來，楚越大概知道趙容澤的底線在哪個區域波動，于是借此悄無聲息地侵入了趙容澤的生活。

而現在，楚越不得不承認，在自己出國進修的這段時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

很快便到了約好面基的日子。

和趙容澤分開的這段時間，他們都沒有主動聯系過對方。

系統不讓他吃軟飯，林希光便去投資理财，各種跑項目，直播變成了拍日常vlog，有臉出鏡，粉絲仍然漲得飛快。

而那個人似乎也很忙，隻有每一次直播時會給他刷幾十個個禮物。

能理解，畢竟有了白月光正主在身旁，誰還顧得上替身。

對話框還停留在那天趙容澤的答複上：

【收到。】

【我會及時來。】

周六，林希光準時在早上八點醒來，打開衣櫃時，本想随便套件白背心得了，手指在觸碰上布料時卻又蜷縮。

他垂下眼簾，下層衣架上挂着銀色外套和紮染的白灰色長褲，是不久前去兼職當某購物軟件模特時商家送的一套。

過了一會兒，林希光還是将這套新衣服拿了出來。

好歹是給他砸了百萬的大哥，穿得好看一點去見很正常。

他正準備出發，卻被從廁所裡出來的王琦看見了。這些天，他們也稍微熟悉了一點，王琦俨然已把他當作朋友。

其他人還在睡覺，王琦打量他裝扮，眼中閃過明顯的驚豔，小聲地問：“你出去玩嗎？”

林希光懶得解釋，隻點了點頭。

王琦：“我要去磨聲咖啡店，咱們順路嗎，要不一起打車？”

林希光頓了頓：“我也去那裡。”

王琦眼睛一亮：“好巧，我最近在那邊兼職。十點上班，我、我們一起去吧。”

林希光沒有拒絕的理由，這樣還能省一半的路費錢。

出租車上，王琦問他：“你要去見你朋友嗎？”

“……朋友？”

林希光自顧自地笑了聲，還從來沒有人用這個詞來定義他和趙容澤的關系。

“嗯，老是給我花錢的朋友。”

雖然沒有哪個真的朋友會滾上床。

但隻要不涉及感情方面，趙容澤是個非常好的金主、老師，或者朋友。

對他幾乎予取予求，還親力親為教了他不少東西。

可以說，林希光的貪婪是被趙容澤親自喂大的。

林希光看向窗外，市區繁華的景色流過眼瞳，神色幾分漫不經心。

他想起自己當時詢問過腦海中的系統：“你确定你們沒綁錯人，我真的能給趙容澤帶來幸福？”

【世界意志選擇了你，你就是最适合的人。】

005嚴肅地告訴他：【不要有消極怠工的思想，想一想，隻要親一口就有一百萬，你親他一萬口，任務結束後，他不一定屬于你，但錢肯定是你的。】

很有道理，林希光隻是想想，便沖淡了那一絲對自己替身身份的不悅，瞬間有動力了。

咖啡廳外面停了兩輛豪車，林希光路過能認出其中的賓利是趙容澤最常開的那輛。

林希光進入門口時，正好被坐在角落的趙容澤看見。

身量高挑的少年在人群中格外顯眼，尤其今天裝扮顯得分外帥氣，剛好長在趙容澤的審美點上。

但緊接着林希光腳步走出來的，還有一名清秀瘦弱、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趙容澤一雙淺色的眼睛眯了起來，盯着兩人。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