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被包養的金絲雀,林希光本來并沒有資格向趙容澤的任何行為提出意見,尤其他不讓見的人還是楚越那個白月光。他下意識覺得趙容澤不會答應,卻越發直勾勾地盯着對方。
但趙容澤居然點了頭,“我會向你報備。”
報備。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詞,它本不該被濫用。可偏偏林希光和趙容澤都這麼用了。沒有一個人提出意見和反對。
事情似乎就這麼定了下來,雙方放下筆,似乎都很滿意。
隻有小助理站在一旁,心驚膽戰地看着自家總裁和他新上位的金絲雀之間的筆墨較量,心想這位金絲雀到底是何來頭,居然讓他們這麼多年都保持着一張嚴肅正經的臉總裁露出如此生動的表情。
好久沒見過總裁這麼笑了!
“晚飯在什麼時候?”林希光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還需要回學校。”
“學校裡有什麼事情嗎?”趙容澤雙手交疊至于腹前,對于别人來說可能是個談判的姿勢,但林希光知道,這是趙容澤放松時的狀态。
“沒什麼大事,”林希光說,“隻是習慣在晚上八點之前回到學校。”
習慣。這是個經常被林希光拿來說事的詞,可林希光到底有哪些習慣,趙容澤本該了如指掌才是。現在真的接觸過,他才發現自己對林希光的了解還太少,也許那些資料,應該更新換代了。
“晚餐在晚上六點鐘,現在提前到五點半。”趙容澤盯着林希光,那雙眼睛很認真,“不會讓你太晚回去。”
隻是吃個晚飯,有必要對我露出這種神情嗎?林希光想。
他一直覺得趙容澤認真的樣子很漂亮,眉目嚴肅,總讓人忍不住去打碎那份從容,是無聲的勾引——但趙容澤本人顯然不覺得。
否則也不會如此輕易地露給他看。
林希光捏了捏小狗玩偶的臉,突然擡頭問道:“楚越會回來吃飯嗎?”
趙容澤蹙眉,似是有幾分不解。他不明白林希光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他不會來。”
不會來,還是不回來?
林希光笑了笑,并沒有深究,隻是道:“我在手機上看到了一些關于你和他的新聞。”
“你們真的有婚約嗎?”
在如今的華國,科技發達,可以合法領養後代,同性戀人也能夠取得合法的結婚證。一些大家族之間同性聯姻的事情也并不算少見。
“沒有。”說這話時,趙容澤正端起茶盞,茶面輕微晃動,蕩起一陣輕輕的漣漪。
趙容澤将茶盞放下,一字一頓道:“我和他什麼都沒有。”
“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林希光聳聳肩,笑出兩顆尖尖的牙齒,“我知道的,你和他沒有關系。”
因為楚越并不喜歡趙容澤,他喜歡的,隻有趙容澤的錢。
這個世界上,隻有趙容澤這種感情上的傻子才看不明白。
*
飯桌上,其他人都自覺地退下,隻剩下林希光和趙容澤兩人。
趙容澤正将醬抹在鳕魚上,正準備叉下,便聽見林希光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
“對了,雖然沒去糖水鋪,但答應我的照片還會有吧。”
“……”趙容澤刀叉落下的速度遲緩了一秒,随後他放下餐具,十指交叉,正色道:“會有。你想看什麼角度?”
也隻有他會做出一副談判精英的作态,卻說出這樣的話。
讓林希光更加想毀壞他身上那種淡定穩重的平衡感。
“你的胸肌很大,無論做出什麼角度都會很好看吧。”林希光撿起一顆新鮮草莓丢入口中,鮮紅的汁水飛濺到唇角,将那一片唇色染得殷紅:“不過,趙老闆懂什麼叫做男友視角嗎?”
趙容澤:“什麼意思?”
分明付出金錢的金主是他,可現在被要求做這做那的也是他。林希光想。如果不是趙容澤的默許,他也不會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一樣,将想要的東西拿到手後,還去奢望更多、更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道:“趙老闆不懂男友視角,那懂什麼叫情趣嗎?”
趙容澤定定望着他,沒說懂或者不懂,隻一挑眉:“你教我。”
“去網上搜搜教程吧。”林希光的視線在他身上隐晦地轉了一圈,上揚的狐狸眼閃着另樣的光澤,“你會知道該怎麼做的,老闆。他們很懂得怎麼把胸肌拍得更大、更原、更……”
他的目光落在趙容澤幾乎要将襯衫撐破的胸口上,眸色深了深,“更誘人。”
林希光開玩笑時總是顯得格外平易近人,筆直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睑處打下一行扇形的陰影,将漆黑的眼瞳覆蓋,讓人辨不清溫和有禮外表下幾分真情與假意。
趙容澤低頭看了眼自己,随後不動聲色地将胸口挺得更前。
*
吃飽喝足後,趙容澤讓司機将林希光送回了學校。
一路上,這在趙容澤面前話語伶俐的少年卻變得寡言少語,一直望着窗外的景色,沒有看手機,也沒有說話,神色很是莫辨。
司機莫名覺得這孩子身上透着孤獨的意味。
林希光一路上光顧着看窗外的景色,思考的東西也很淺顯,比如自己下次是否還能來到趙家老宅?
這一次沒有打碎花瓶,所以也許是可能的吧。
他搞不懂趙容澤做事的動機,就像看不懂自己的行為一樣。有些事情是做了才知道後悔,林希光後仰着頭閉上眼睛,他不後悔讓趙容澤向自己報備行蹤,卻有些懊惱自己表現出對這些事過多的在意。
有些感情,多了就不值錢了,人也一樣,太輕易送上門的,便不再擁有更高的價值。對于林希光來說,每一個人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他自己也無法幸免。
……算了。
橫豎他在趙容澤那裡失去價值的事情也不少。
回到學校後,林希光在寝室拿了一個藍色的小背包,翻過西門的矮牆來到後山,從背包裡幾個盆,掏出一袋貓糧與狗糧。
他學着貓咪的聲音惟妙惟肖地叫了幾聲,草叢後立刻出現了幾隻顔色不一的橘貓與三花,還有幾條肚子癟癟的土狗。
“開飯。”
聲音一落,野貓與野狗便一擁而上,将盆拱得撲啦撲啦響,林希光被幾隻熱情的貓咪撲進懷裡,伸手便去揉它們的腦袋。
“小一,不要鬧。”
“小二,不要拱我的背包,裡面什麼都沒有。”
“小四,不要親我。”
林希光躲開三花貼臉的親親,笑道:“太髒了,我不能親你們。”
三花似乎還沒死心,還想上來拱他,就在這時,林希光的手機鈴聲響了,看手機提醒,是柏遠航。
“喂?”
林希光抱着貓咪接起電話,手機那頭吵吵嚷嚷的,還伴随着動感的音樂,一聽就是在酒吧。
随着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音,電話那頭傳來柏遠航嘻嘻哈哈的聲音:“喂,希光,你最近還來玩嗎?我們這裡好幾個小0都想你了,過來跳跳舞給我們熱熱場子也行啊。”
柏遠航在京都一家著名的網紅酒吧工作,他不上學,每次就按淩晨場次上去跳跳舞,再被富婆和富爺點幾首歌,開個幾單,每天至少也能賺四五千,自然慫恿着林希光這個“老天賞飯吃”的人和他一樣去酒吧工作。
偶爾林希光也會過去玩,有一次喝多了便上台和其他人跳了一首男團舞,沒想到在某平台爆火,這才由此開啟他的網絡主播之路。
“得了吧,你們的場子還需要熱。”林希光一手夾着手機,一手去倒狗糧,差點被熱情的狗狗碰到唇,索性站起來倒。
“咳,這還不是想勸你過來嘛。”柏遠航大大咧咧道,“就連我在這兒也挺好的,你一來肯定是我們這兒的頭牌,而且老闆也說了,不用你簽包身合約,偶爾過來幾次就行,好幾萬呢,真的不考慮下?”
“不考慮。”林希光否決他。
“诶,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喜歡錢的人為什麼不願意來。”柏遠航在那頭嘟嘟哝哝。
林希光沒有接他的話頭,隻笑眯眯道:“你喜歡這種事業的話,可以做一輩子這種工作,然後有一天遇到了一個騙你說喜歡你的富婆,你以為遇到了真愛,鐵着心跟她走,結果發現富婆已經結了婚,而你自己是小三。你願意嗎?”
“你不來就不來,還編造故事詛咒我幹嘛。”柏遠航在那頭翻了個白眼,“行吧,那你今天晚上過不過來喝酒?我請客。”
“也行。”
“草,我就知道,隻有我請客的時候你才會過來!”
“不然我沒事去那幹嘛?”
“成成成。”
挂了電話,林希光臉上的笑容淡去,逐漸變得冷漠。
他不去酒吧夜店的原因很簡單,他的父母之前也是做的這種工作。
他不想變成那樣的人。
“005,我有時候很懷疑,你們這些系統的目的。”林希光走回寝室換衣服的時候順口道,“你們似乎是站在趙容澤那邊,可如果真的站在他那邊,為什麼又會選擇我呢?換一個對趙容澤死心塌地的‘好人’,不是更能兩全其美?”
【我們并不站在任何一邊。】005道,【我們隻會選擇最合适的人,而恰好,你就是那個人。】
“聽上去很玄乎。”
【并不是玄學,是由世界意志決定的,換一句話說,趙容澤的本意、也可以說他的靈魂,選擇了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林希光愣住了。
“我?”他懷疑地指了指自己,“趙容澤選擇了我?”
難道是因為趙容澤明知道楚越是個直男不喜歡他,所以才選擇了他?
【是的。具體原因我們不得而知。】
林希光回到寝室換上破洞牛仔褲與金屬挂鍊的外套時,差點把外套給穿反了。
他的腦海中全是那句“趙容澤的靈魂選擇了他”。
具體原因系統不知道,林希光更不知道。
但如果真的要求一個答案,當面詢問本人是最好的選擇。哪怕趙容澤并沒有相關的記憶,林希光卻突然想要見他一面。
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