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狹窄街道，花花綠綠的流動商販與供着銅像的店鋪擠擠挨挨地湊在一堆，人們的交談聲與唱念相織，香火時不時從某鋪門前袅袅升起……

“嘟嘟！——嘟！——”

刺耳的喇叭聲催命似的響起，隻見一輛武裝嚴密的押運車橫沖直撞地從拐角處竄出，人們急急忙忙地往邊上散開，本就擁擠的街道一時間愈發淩亂。

黑色的裝甲車在陽光下泛着白光，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裹着防撞玻璃，單向玻璃讓旁人都看不見裡面的境況，連駕駛艙都是一片漆黑，但這座城市沒有人不知道這黑漆漆的車輛是用來押運誰的——

瀕臨瘋狂的哨兵。

已經沒救了的，精神力污染超過95％，幾乎已經淪為畸變形态的哨兵。

他們或許在押運車裡還留着一絲清醒，但這份清醒并不長久，很快就會被徹底污染，變成畸變種。

押運車的後廂充斥着麻醉氣體，司機将會把他們送至城區邊界的火場，放入精心制作的木棺，讓他們在安詳中死去，以免淪為畸變種危害人間。

沒有人會質疑這種做法的殘忍，因為誰都知道，在其他城區，哨兵被判死刑的污染率是80％。

上城區甚至将這個界限壓縮到了75％。

這裡是阿佗城，是末日降臨之後，存在最久的下城區。

“咚！”

一聲沉悶的撞擊在嘈雜的街道并不突出。

一個舉着香火的小店家被擠到了銅像身上，他猛地轉頭看了一眼押運車，又用手肘拐了拐身邊的路人，“唉，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那人一無所知，正艱難地在人群中護住自己剛買的寶貝，“你在說啥？”

小店家搖搖頭，隻當自己聽錯了。

眼見着那輛對于這條街而言過于龐大的押運車就行駛到下個路口，誰料街巷最末尾的那家店鋪用來招攬客人的一人高的玻璃魚缸突然裂開了無數縫隙，然後——

“砰！”

厚厚的玻璃被粉碎成千萬片碎渣四處飛濺，裡面的水草假山也被炸成了好幾節，裡頭的小魚雖不至于“碎屍萬段”，但也都和着水流一股腦兒地糊上了押運車的擋風玻璃。

“我的魚！”方才問别人有沒有聽到異響的小店家見狀悲呼一聲，随意将手裡的香火插在擺台上，扒拉着人群就想擠過去。

一塊碎石擋住了押運車的路，押運車沒來得及避開，在拐彎時打了個滑。

這點小插曲對于武裝嚴備的重型押運車本來微不足道，卻沒料到變故還未結束，幾道黑影忽然從破裂的魚缸中沖出，重重地撞上了已經偏移的押運車——

“轟！——”

押運車被撞得側翻，壓倒了一旁的商鋪的貨架。

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流鋪天蓋地的潑了半個街道，人們在尖叫聲裡四蹿。

混亂之中，小店家隐約見到被水流沖出來的黑影被附上了一層薄薄的綠光，再想看清時，一切已恢複如常。

“咳！咳咳咳！”

任由漩渦裹挾着身體往不知名的地方迅速滾動，這樣的滋味很不好受，饒是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人的哨兵也有些克制不住嘔吐的沖動。

好在谷霄耐力一向不錯，在三人被激流沖失落區的最後一刻，調動精神力護住了彼此，這才免受了強水流裹挾下的撞擊。

他們撞翻了一輛車。

但眼下谷霄和邱蘅都沒心思顧及其他。

邱蘅抱着已經喪失意識的洛春桃從押運車上跳下來，将人平放在了地上，解開系在他們身上的繩索，急匆匆地給洛春桃做人工呼吸。

街上剩下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即使留下來的人也隻是遠遠觀望着面前的情況，沒人敢輕易上前。

隻有那個自家魚缸莫名被炸掉的小店家匆忙地往這邊趕。

“你他丫的！——”側翻的押運車駕駛艙被打開，司機艱難的爬出來，滿臉絡腮胡看起來就不好惹，“你們打哪兒來的！”

邱蘅沒功夫理他，谷霄勉強分出一點心神，看向了司機。

“失落區。”他面無表情地回應道。

原本還想找他們算賬的司機一聽這話，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正在往這邊趕的小店家，扯着嗓門罵道：“糯瓜皮看你幹的好事！鐵定又是你亂搞儀式招來的東西！”

“我的魚、我的魚……”觀糯欲哭無淚地跑上前來，撿起已經沒氣的魚兒自言自語，沒搭理司機的話。

司機看了一眼日頭，又繞着車檢查了兩圈，确定押運車裡的哨兵都還在沉睡，便火急火燎地抓住車底座，大喝一聲，猛地将側翻的押運車翻正了回來。

确定了不是來劫車的，司機也就沒功夫跟邱蘅他們耗了，押運車裡的麻醉氣體效果有限，如果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内把他們送到火場，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司機跳回駕駛座，臨走前對觀糯道：“你的損失自己找這仨賠償，爺爺我也是無妄之災。”

話音剛落，押運車引擎一啟，沖出了街巷。

觀糯抹了抹眼角，起身就想去找邱蘅算賬，“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