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意說吃了,然後看着陳玦進了書房,他繼續問:“那個強,奸犯被判刑了麼?”
陳玦說判了。
顧思意忍不住來了句:“既然勝訴,那以後你和你當事人應該不會再有聯系了吧?”
“除非他有問題找我。”台燈的光亮映照在陳玦清晰分明的漂亮眉眼上,注意到顧思意走了過來,站在書房門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玦擡首,挽起襯衫袖子靠在座椅上,道:“想說什麼?”
顧思意身上穿着軟糯的毛衣,手裡拿着杯子,手指還微微蜷縮着道:“我們一星期沒怎麼說話了,你想不想我啊?”
陳玦看向他,露出來的胳膊肌肉線條緊繃,說:“沒。”
顧思意沒說話。昨晚陳玦說話已經夠冷漠了……現在還要更可惡。
顧思意說:“沒有的話,昨晚又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陳玦說:“留學生玩的亂,怕你出事。”
顧思意盯着他:“隻是這樣而已嗎?”
“嗯。”陳玦沒有看他道,“沒事的話,先去休息,我還有文件要看。”
顧思意抿抿唇,哦了一聲上樓了。
陳玦關上書房門,捏了捏眉心。
關于怎麼處理和顧思意之間的相處模式,他這一周都在思考。
他和顧思意之間的羁絆就注定了陳玦不能完全不管他。
思意自己來這邊讀書,心思單純,脾氣大,性子是能吃苦的,但陳玦不舍得他去吃苦。陳玦得管他得養他,是做不到置他于不顧的。
保持距離是必須的。之前那種相處方式完全不可取,隻會讓顧思意拎不清感情,不成熟的愛情觀最終隻會傷害他自己。
冷下來是個好辦法。
所以,他的态度自然而然得轉變。
翌日一早,顧思意起得比陳玦還早,天剛亮就趴在他床邊看他,歪着腦袋像窗台前的小麻雀。
陳玦起來洗漱,說他是個偷窺狂,顧思意跟着進衛生間,低頭說:“你晨、勃了嗎?哇,起來這麼高。”
陳玦剛睡醒,皺眉推他肩膀:“出去。”
顧思意被他關在了衛生間門外。
“小氣鬼。”
他小聲嘀咕了句:“又不是沒見過。”
陳玦洗完臉出來,面頰還帶着水珠。五官輪廓深邃,像冰山一樣冷,顧思意欣賞地望着他的臉龐:“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出門晨跑嗎?”
“可以,但出門前我要和你談談。”陳玦走出房門,睡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和胸肌,“跟我過來,昨晚打電話說的,你沒有放在心上?”
“什麼,你說保持距離的事嗎,”顧思意嘴角微微牽了一下,跟在他身後下樓梯,“你準備怎麼定義距離?”
陳玦說:“我把話和你說清楚。我們約法三章,從現在起,我怎麼對待一個陌生女生,就怎麼對待你。”
顧思意說:“我生理和心理性别都是男!”
陳玦擡眉,去廚房開咖啡機:“抱歉,那我換個說法。無論男性還是女性,凡是不适宜随意接觸的界限,你都要尊重。明白嗎?”
顧思意還算平靜,在咖啡機的噪音裡說:“怎麼界定這個界限?我們是家人,你要和我約法三章?”
陳玦“嗯”了一聲,幹淨修長的手指搭在島台上,道:“正因為是家人,才更應該遵守。第一,不主動肢體接觸。牽手、抱我,都不行,過激言語禁止。第二,不在公共場合故意制造暧昧。第三,如果你還想住在我家,就得保證我不被外界誤會。”
顧思意注視他:“你認真的?”
陳玦喝了口咖啡,語調淡道:“合同我發給你了,簽個字,我不是在給你建議,如果你還想和我一起生活,這是你必須要遵守的。”
顧思意一看手機,果然收到了他的文件,搞得還很正式。
顧思意要笑了。
他有片刻工夫沒說話,擡眸對上陳玦漆黑的視線。
陳玦睫毛很長,此刻微垂着看他,直直地在眼下投射出線性的影子。濃睫毛總是顯得缱绻,可還是能看出來他眼底不近人情的冷漠。
過了好久……顧思意倏忽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會離你遠點的。”
顧思意倒是說到做到,他很快就從陳玦家裡離開了。
後一周裡,顧思意沒給陳玦發過一條消息。
到周五,司機問陳玦:“陳律,要不要我去接Nathan?他跟我說不用了,我想我還是要問下你。”
陳玦還在辦公室,聞言道:“他說不用,那就不用吧。”
又是一周過去。
顧思意半個月沒來了,消息還停在那條合同上。半個月不來,也半個月沒消息,像蒸發了一樣。
陳玦想問他還有沒有錢花,又忍住了,在沒通知他的情況下找到他的卡号轉了一筆過去。
顧思意可能是一開始沒看見,什麼消息也沒有。
陳玦有點擔心,但克制住了。隻打電話托人确認了顧思意的出勤率是滿分,說明他有每天準時上課。
過了兩天,顧思意才主動發來消息:“你給我轉賬了?媽媽才給我打了生活費,我剛剛轉回給你了。”
陳玦看着手機,靠在辦公室的皮椅上打字:“生活費夠花嗎?”
顧思意回了條:“夠的,謝謝了。”
十足的禮貌。
陳玦:“好。”
……
下午六點,陳玦回到家。
家裡空無一人,氣氛冷清。
可還有顧思意生活過的痕迹。
書架上他的書還在原處,衣櫃裡還挂着幾件衣服,帶着檀木留香珠的氣味。閣樓的床上放着他的抱枕,書桌上還有一株顧思意用芒果核水培的綠植,生長得肆意妄為。
打開冰箱,顧思意買的桃子已經壞了。
陳玦不愛吃水果,他一直沒碰。
窗台外來了一隻灰鴿,停留在空空如也喂食器上,然後用翅膀暴躁扇陳玦的窗戶,提醒他:面包呢?
陳玦把沒人吃的藍紋奶酪放在了窗台,鴿子聞了一下就走了。
他不知道顧思意最近過的怎麼樣,因為思意不再對自己報備日常生活了。
很聽話,很遵守條款,但多少有些太聽話了。
陳玦想問,可最終也沒問他放學要不要過來。
他感到很不習慣。
自從年少時來倫敦後,陳玦和家裡的聯系愈發減少。他和父親不是很親密的父子關系,打電話也十分保守。
他唯一能收到的思念,就是幾乎每周一通的、來自顧思意的電話,有時候是視頻,思意年紀小,會用軟軟的聲音說:“陳玦,我好想你啊,你有沒有想我呢?”
“你要好好吃飯,聽說倫敦不好吃的,會暴瘦,你要多吃點,祝你身體健康。”
他也很會說漂亮話,所以陳玦的母親很喜歡思意。
陳玦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想,記憶中的少年總是纏着他,叫他哥哥,不論陳玦怎麼拒絕他讓他不要這樣,别當狗皮膏藥,顧思意還是不聽。
他們看起來分别了五年時間,但期間一直保持聯系,從未真正斷聯。
顧思意從來沒有離開他的生活這麼久。
有次陳玦出車禍醒來,家人不知道,顧思意也不知道,但他那天接到了顧思意的電話。
顧思意憂愁地說:“想你了,哥哥,你昨天怎麼沒有接我電話,我做了個噩夢,我好擔心你,你生病了麼?你有老實吃飯麼?”
陳玦躺在病床上,非常詫異顧思意是怎麼感覺到的。
心靈感應麼?
他們沒有血緣。
……可是,就這樣一個愛他的,離不開他的小孩。
現在卻連周末都不願意來了。也不發消息了,不打電話了。
陳玦隻說讓他保持距離,沒讓他玩消失。
難道顧思意是永遠不打算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