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他的人說他慧眼識珠,嫉妒他的人說他是個狗腿子,連一個庶妃的轎子都拼了命地去擡。
趙太監笑而不語,他就是擡了怎麼的?尊嚴和自我,早在他把自己閹了的時候就已經抛掉了,隻有到手的錢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他前腳給佟格格送去了鹵的醬骨頭,後腳佟格格就拎着東西往乾清宮去了,這叫什麼?佟格格知道他巴結她是為了什麼,他給佟格格東西,佟格格就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雖然有不欠人情的嫌疑,但這有來有往,怎麼也比一點兒交集都沒有好。
那頭佟采薇也是第一次進乾清宮。
平常她要是有什麼事兒,基本都是叫小良子去跟吳良輔說話,要是送東西就叫秋瑩去,自個兒是從來不去的,沒别的,看順治對孝莊的态度就知道,他不喜歡後宮太多地摻和在前朝的事情裡。
但小良子從禦膳房回來以後就說了管事變動的事兒。
佟采薇想了想,拎着新鮮出爐的鹵貨去乾清宮了。
這會兒還沒有什麼養心殿的說法,順治就住在乾清宮的正殿裡,佟采薇到的時候面見的大臣們還沒有走,門口的小太監不敢怠慢,先把人請到了隔壁的小花廳裡說話,然後連忙去禀報了吳良輔。
吳良輔擺手先讓人下去了。
殿裡頭正回話,皇上不大高興。
順治不高興的時候直言不諱,是以佟采薇坐在花廳裡,都隐約聽見了他滿含怒意的聲音。
不能這個時候給趙太監說話了,她心想。
等裡頭大臣走了,她才被迎進去,吳良輔垂着頭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順治則坐在龍椅上,手指頭撚着一串佛珠。
空氣裡一股檀香。
佟采薇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在現代刷的“京圈佛子”的梗來了,什麼矜冷自持、手腕間纏着佛珠、通身一股冷淡的檀香味等等……想到這,她有點想笑,但氛圍不好,硬是忍住了。
她走到順治跟前,不去看桌案上攤放着的奏折,伸手幫他揉着太陽穴:“誰惹您不高興了?”
這兩天天仍舊熱,佟采薇為了讓自己舒坦一些,把用的香薰換成了薄荷的,一擡手,袖子裡就一股清涼的味道,恰到好處地緩解了順治的頭痛。
順治抿着唇:“李定國七月攻陷桂林,定南王孔有德自殺了,大軍已經到了湖南,柳州、衡州兩地失守,尼堪節節敗退……”
尼堪是努爾哈赤的孫子、代善的親侄子,早年破李自成,稱得上骁勇善戰,但這樣的人仍舊敗于李定國,也難怪順治愁緒平生。
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孝莊太後說的話。
光靠滿人,真的能将那些人壓制下去嗎?
順治有些茫然。
佟采薇看出來了,但她沒有說什麼,這些都不是她一個漢軍旗出身的庶妃能摻和的事情,她隻能在别的地方舒緩他的情緒:“您别太擔心,沒有謹親王,還有旁人呢,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體,讓自己長命百歲,熬也能把那些人熬死了。”
但她心裡想,順治這輩子也就活上二十多歲了,這些爛攤子,真的是他能收拾完的嗎?
忍不住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個要投生到她肚子裡的康熙還不知道在哪兒,将來登基的時候又是一個幼帝,這爛攤子還得交給他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