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隽心想你何止是踢被子,你是先踢自己的被子,最後又來搶我的。
他無奈答應:“可以,但隻限今晚。”
言下之意是以後還要各睡各的。
令他驚訝的是,陳繁鑰竟然同意了,沒打算做任何多餘的争取。
因為在路上耽擱了一小會,等兩人終于抵達目的地時,原本就陰沉沉的天頃刻間下起了小雨。
工作人員遺憾地通知衆人,因為雨天表演效果會大打折扣,今晚的煙花秀隻能被迫推遲。
沒想到會是這種走向,何隽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天公不作美”。
他本人倒是無甚感覺,但主角受估計會失望。
何隽看得出,早在郵輪上,後者的情緒就有些不對,至于之後的賽車事件就更明顯了。情緒不能一味地強壓,如果今天壓了下去,日後也會遭到反撲。
畢竟在同一屋檐下相處了兩個多月,臨走前何隽還是希望對方好好的。
情侶們多數都在按原路返回,隻剩下不死心的一小撮還在遮陽傘下等雨停。
不清楚看到了什麼,何隽朝隔壁的遮陽傘走去,走之前囑咐陳繁鑰在原地等自己。
交握的手被松開時,陳繁鑰的視線最終落在男人的背影上,心情竟然稱得上極為平靜。
他逐漸認識到一個事實:
運氣女神好像從未光顧過自己。
當人像因為距離過遠縮成一個小點時,陳繁鑰面無表情地想到:
哦,現在也是。
但很多事情那個人隻要不提,他就可以當作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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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來的路上,何隽就注意到有群年輕人帶了不少手持煙花。于是隻簡單考慮了一番,就循着記憶挨個找了過去。
好在他的運氣還算可以,成功在幾人離開前找到了。
“不好意思,你們好,煙花可以賣我一些嗎?”
因為來得匆忙,他身上沾了綿密的雨絲,白色的亞麻襯衫領口難得淩亂,但整個人的氣質反倒多了些親和。
幾名年輕人眼底劃過驚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要買嗎?但雨好像一時半會停不了,引線可能也有點受潮。”
聽到他們誠實過了頭的話,何隽笑了一下:“沒關系,壞了算我的。”
距離他最近的兩名男生,臉唰得一下紅了個透,“不是這個意思,實話說吧,我們一會就要趕飛機,就算你不來,這些東西也帶不走,所以我們打算把它們都送給你,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在他們的身後,女生們也在點頭。
最終,何隽一臉懵地收到了50支手持煙花,它們被用防水材料裹成一團,貼心地放在小推車上。
令他感到安慰的是,陳繁鑰居然還在原地沒挪動,看到他回來時,忽然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
如今,距他離開大緻過了二十分鐘左右,還在原地等的人少得可憐,除了旁邊帶着孩子的家長幾乎就隻剩下他們兩個。
好消息是,雨真的漸漸停了。
十幾米開外,何隽朝走了兩步就站定不動的主角受揮了揮手。
“不過來嗎?”
他的話好像帶有魔力,陳繁鑰本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動了起來。
他越跑越快,最後幾步幾乎是撞進了男人的懷裡。
何隽愣了愣,下意識把人摟着腰扶穩。
“跑這麼急幹什麼?”
因為煙花确實是太多了,擔心消耗不完,和陳繁鑰商量過後,何隽把多餘的分給了後來陸續來海邊的學生群體。
幾個姑娘投桃報李,笑着塞給他們一把東西,直到拿到手上,何隽才發現是仙女棒。
他點了一支遞給身旁的青年,“小時候應該都玩過吧?”
點燃後的仙女棒是銀色的,黑暗中它輕盈、夢幻、細如柳絲。
但何隽沒想到的是,對方不僅沒接,反而還後退了半步,似乎他遞過去的不是仙女棒,而是什麼洪水猛獸。
——和斷電那晚的反應幾乎完全重疊了。
從前還不是很難确定的東西,如今似乎都有了答案。
何隽輕聲開口:“你怕閃電,也怕煙花,所以你是怕黑暗中忽然亮起來的東西?”
陳繁鑰沒說話。
何隽從他放大的瞳孔以及驟然急促的呼吸中判斷,自己猜對了。
他頓了頓:“煙花都給他們,咱們回去。”
一聽何隽要把之前的東西全都送出去,陳繁鑰遲鈍地搖頭:“不行……”
這是何隽給他好不容易弄來的,不能都讓給别人。
二人僵持不下時,四周穿插着其他人的笑鬧聲。
同一時間,有個小男孩忽然沖了過來,手裡拿着的煙花正對着何隽。
陳繁鑰忽然用手背擋了那簇即将迸濺到後者臉上的銀藍色冷焰。
意外的是,沒有任何灼痛。
這一刻,他隐約明白了一個遲到了十七年的事實——
原來他可以不是那個一直躲在床下的小孩子。
他也可以沖出來,保護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