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淮盯着窗外的月亮發呆,盯着盯着就失去了意識,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先感受到了搖搖晃晃的眩暈感。
荀淮似乎被什麼人抱在懷裡,拼命地奔跑着。
将軍府内火光沖天,下人們尖叫着四散奔命,哭嚎聲不絕于耳,血腥味直沖口鼻。
荀淮霎時間清醒過來。
“來福,來福,”他用力掙紮起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少爺沒關系。”誰知平時文文弱弱的來福此時力氣卻大得出奇,他一狠心把荀淮摁進懷裡,不讓荀淮擡頭看,“奴才這就把少爺帶出去,沒關系,少爺不怕……”
“來福!!”荀淮在他懷裡哭,“我爹娘呢!他們在哪裡,發生了什麼……”
“嗚嗚嗚……”
到底是孩子,哪見過這陣仗,聽見耳邊不時傳來的尖叫,荀淮還是吓得哭了出來。
“爹,娘……”
來福沒有回答荀淮的問題,而是咬着牙飛快往大門的方向狂奔。
但是天不遂人願。
荀淮躲在來福的懷裡,突然聽見了薛清河痛苦的哭聲。
“小淮……小淮……”
“娘!”荀淮又像是突然有了力氣一般,狠狠咬了來福一口。
他這一口卻不是随便咬的,而是精準地咬在了來福的穴位上,來福隻是個普通人,自然是躲不掉,下意識把手松開。
荀淮趁着來福洩力的那一瞬間從他懷裡掙出來,朝主屋的方向跑去。
來福一驚,連手痛都顧不上了,暗道不好,趕忙追了上去。
“娘,你沒事吧!”荀淮跨過着火的門檻,在滾燙的溫度中看清楚了屋内的情景。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那一聲呼喚就這樣卡在了喉嚨裡。
他的父親正掐着母親的脖子,将母親高高舉了起來。
薛清河本來還用力掐着荀嘯,拼命掙紮着。
見到荀淮,她卻像是突然洩了力一般,不再掙紮。
她垂下手,對荀淮輕輕搖搖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走。
荀淮看見薛清河對自己做口型。
小淮,你爹瘋了。
快走。
往後的事情,荀淮的記憶其實很模糊。
許是經曆了巨大沖擊的緣故,他隻迷迷糊糊地記得是來福與老趙一起趕到,把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自己帶出了将軍府。
将軍府的火燒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先帝便把他接到了皇宮裡,告訴他,以後皇宮便是他的家。
荀淮隻笑着看先帝。
他知道,自己沒有爹娘了。
荀淮沒有家。
聽了淨空的講述,陳宴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都說荀将軍失了心智,殺了發妻,火燒将軍府。”淨空道,“這件案子實在是聳人聽聞,先帝也沒有要繼續追查下去的意思,大理寺便草草結了案。”
“從此,大家便對昔日的神武大将軍和平安公主諱莫如深。”
“草草結案?”陳宴秋覺得自己的喉頭有些哽,“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夠草草結案?”
整個将軍府一夜之間付之一炬,貴為神武大将軍和平安公主,就這樣無故枉死??
“問題就在這裡,”淨空手指輕敲桌面,“将軍府的府衛全是跟着荀嘯将軍出生入死的親兵,根本沒有人能攻得進去。”
淨空歎氣:“雖然大家很不想承認,荀嘯将軍也的确就是兇手。”
“但是,這個案子仍然有諸多疑點不是嗎?”陳宴秋道,“荀嘯将軍沒有理由這樣做……”
“是啊。”淨空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荀嘯将軍沒有理由這樣做。”
“那他為什麼呢?”
陳宴秋腦海裡有了一個猜測,瞬間白了臉:“你是說……”
淨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
“王妃,”他笑,“這話若是說出來,我們倆可都是要殺頭了。”
“總而言之,王爺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正在着手調查此事。”淨空給陳宴秋又添了點茶。
“真相若真是我們想的那樣,你說,王爺對他們,是恨多一些,還是忠多一些?”
陳宴秋被淨空的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與淨空都有着同樣的猜測。
很簡單,直接從這個案件最大的受益人想,就能串起來一個十分完整的邏輯鍊條。
荀嘯死亡,荀淮被接到皇宮,荀家世代掌管的兵權自然落到了先帝手中。
荀淮由先帝撫養長大,對皇室鞠躬盡瘁,忠心不二,這一棋雖然狠,卻也保住了皇室兩代的安甯。
再者,荀嘯将軍武藝高強,誰又能輕易對他下毒?
如此大案,若非是皇上的授意,大理寺又怎麼可能輕易結案?
若是幕後黑手就是先帝,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陳宴秋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猜測。
……荀淮他那麼聰明,是不是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