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離地上躺着的兩個人越來越近了。
陳宴秋屏住呼吸,看着來福一點點挪動到了那兩人的腦袋附近,再慢慢蹲下,舉起了匕首。
冷白的月色下,匕首泛着雪一樣的寒光。
如果順利的話,來福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割開其中一人的喉管。
可就在此時,刀人好像察覺到了危險,嘟囔着夢話翻了個身。
他弄出來的動靜不小,可把醒着的二人都吓了一跳。來福立刻往後退了幾步。
還好那人隻是翻了個身,随後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就在兩人才松了一口氣時,旁邊一直睡着的人卻冷不丁來了一句:“你想幹什麼?”
陳宴秋大驚,循着聲音看去,隻見一片黑暗中,那人支起身子,滿臉戒備地問:“你是誰?”
此時此刻,黑暗反倒成為了來福的掩護,眼看自己底下的這人哼哼了兩句,也要醒過來,來福心一橫,反握着匕首就向下捅去!
“咳,呵——”
可憐那人在睡夢中被人捅了脖子,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吟便瞪着眼睛,生生咽了氣。
“撲哧”一聲,匕首從皮肉裡拔出來,空氣中瞬間彌漫出了濃稠的血腥味。
這是陳宴秋第一次見到殺人,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能算作是共犯。
嘔。
他強壓下從胃裡翻上來的酸嘔感,撿起一旁一根粗大的棍子,逼迫自己盯着那邊的動靜。
卻說那人将将醒來,同伴便無辜橫死,心中是又怒又懼。再怎麼樣也是上過戰場的,他反應極快,打了個滾便迅速起身,抽出身邊的刀駭然道:“你是哪裡來的賊人!我等與你無冤無仇,何苦下此殺手!”
來福見事情敗露,面上不顯,心裡卻慌張。
他年紀大了,也并無武功傍身,與這人纏鬥起來,他并沒有多少勝算。
何況,王妃還在一旁等着,他絕不能讓王妃暴露身份。
想到這裡,來福立刻定好策略,扭頭撒腿就跑。
可那人正在氣頭上,哪能就讓來福這樣跑掉?他立刻追了上去。
好在神殿裡頭能供人遮掩的地方很多。來福雖然體力比不上他,但是勝在能思考。他轉往能設置路障的地方躲,生生把那人甩在了後頭。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那人久久追不上來福,已經是殺紅了眼,隻見他一腳踢開來福朝他丢過來的東西,雙腿一蹬向着來福撲過去,眼看就要把來福撲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嗡”的一聲,一根木棍子帶着勁風橫劈而來,大力砸在那人的右臂上,竟是把他砸飛了過去,落在了神像前的木桌子上。
那桌子本就老舊,經了這一遭終究是不堪重負,“轟隆”一下,散成了木塊。
趁着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的間隙,陳宴秋立刻跑過去把來福扶了起來。
“來福公公,你沒事吧?”
來福不敢耽擱,把匕首塞到陳宴秋手裡:“王妃,機不可失,你快去了結了他……”
陳宴秋沒想到這匕首會落到自己手上,下意識一愣。
但是他僅僅是猶豫了一瞬,便握緊匕首轉身。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這人今天必須死在這裡!
可陳宴秋再向那桌子看去時,心裡卻一驚。
那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不在那裡了!
呼吸一滞,神殿裡兩方人馬濃郁的殺意似乎就要化為實質,身體對于危險的本能讓陳宴秋高度警惕起來,握着匕首的掌心已經開始出汗。
陳宴秋扭過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同伴死的時候,血濺了那人滿身。借着門外冷白色的月光,他雙目通紅,就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讓人望而生怖。
“我就說怎麼這麼奇怪,原來還有一個人。”他的雙瞳死死盯住陳宴秋,嘴裡喃喃道。
陳宴秋從小是被寵着長大的,穿越過來又被荀淮細細地養着,哪見過這種場景?
說是不怕那是假的,但是此時此刻絕對不能表現出來。陳宴秋沒有說話,而是将匕首握在手裡。
他覺得手指似乎都在發着抖
陳宴秋知道,自己一定敵不過他。
但是“知道”與“放棄”永遠是兩碼事。
逃兵其實也參不透陳宴秋的身手。兩人互相忌憚着,就這樣微妙地僵持起來。
可僵局總會有被打破的時候。
似乎是看出來了陳宴秋心裡的畏懼,逃兵冷笑了一聲,刀光一閃,就向陳宴秋沖了過來!
陳宴秋終究是沒有學過武、沒有上過戰場的人,縱使在腦海裡演練得再好、在想象中反應得再快,在真正面對刀光劍影之時,陳宴秋還是愣在了當場。
“王妃,快躲開!”
來福的驚呼聲響在耳畔,月光反射在面前的刀刃上,落進陳宴秋瞪大的眼眸裡。
在那光滑的刀刃上,陳宴秋看見了自己有些呆愣的表情。
躲開,快躲開!!
大腦這般叫嚣着,身體的反應卻極慢。陳宴秋剛剛挪動一小步,就覺得自己的臉頰上已經感受到了吹來的風聲。
這一瞬間,身邊的一切似乎都被無限放大,時間幾乎停滞。
陳宴秋想了很多很多。
我這是要死了嗎?
如果我死掉了,荀淮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