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官,接槊!”
上林苑林間,穿出來一隊勁騎,皆是一身玄衣甲胄。山林風動,群鳥離梢,領頭的汗血馬長鬃飛揚,四蹄淩空,坐上少年眼擎蒼鷹,低姿執缰,雙腿緊夾馬肚,死死咬住一頭林間逃竄的梅花鹿,那鹿急速蹿跳,看這陣勢少年是要近距獵殺。他反手挂了長弓,穩穩接住副将抛來的林槊,一木倉刺過去單臂挑起那鹿!
“噢噢噢!”騎兵騷動,齊齊喝彩!
少年雙目流彩,薄唇輕抿,右擎花鹿,調轉馬頭向着馬隊奔來,滿是博了頭彩的得意!這少年,正是霍家少郎!
抛槊的副将駐馬長立,眉間一絲稚氣,卻也是将帥之風,那正是霍去病的左右手,戰死代郡的前都尉朱英之子朱和,武帝念其父功,将其編入羽林。
“郎官好彩頭!”朱和提缰拱手笑道。
“分給弟兄們!”霍去病一扔,衆将士接了那花鹿拖行馬後,滾滾紅塵往建章行營而去。
行營練武場看台上,武帝一身戎裝,正襟危坐,看一衆羽林比武。
遠遠見霍去病帶的騎兵進了軍營,他飛身躍下馬,直奔武帝而來。武帝同身旁的衛青笑道:“衛卿,你瞧瞧他火急火燎的樣子,必是又拿了頭彩!”說罷朗聲笑開。
“參見陛下!參見大将軍!”霍去病單膝跪地行了軍禮,起身眉宇盛笑。
“去病,你看這場下,”武帝指了指練武場裡正在格鬥訓練的勇士,挑釁道:“你可敢以一對五?”
“有何不敢?”話音未落,霍去病已躍身跳下比武場,右手一甩,紅鷹披風便抛到一旁。
武帝滿是笑意,拉着衛青坐鎮看台。
場内五個,皆是羽林翹楚,身形敏捷,魁梧粗犷。
霍去病請掌變拳,腳下生風,腕間青筋暴起,橫腿出拳接連撂倒三人,餘下兩個,飛身臨空壓肩單手将那二人重重摔倒在地,二人一時動彈不得!
“好!”四下裡皆響起喝彩聲,武帝愛極了這個虎虎生威的外甥,走下看台來到霍去病身邊,拍着他身上的灰塵大笑道:“去病長大了!若再多學些兵法,可堪重任!”
不想霍去病冷眉一挑,争辯道:“戰場靠的是随機應變,隻顧兵法,反亂了我的章法!”
他言詞透滿犀利敏銳,武帝龍心大悅,“後生可畏!”回頭道,“衛卿,此次出征讓他領了骠姚校尉帶八百騎随你同行!”
“謝陛下!”霍去病抱拳欠身,掩不住的歡喜。
“衛青領旨!”
元朔六年,王皇後三年國喪已滿。
二月初五,平陽公主與衛青大将軍圓婚。
漢朝曆經文景兩帝的休養生息,繼武帝元光決策、推恩令後,漢朝中央集權,國富民強,馬政及鐵官,更是讓軍隊實力大增。自元光六年,衛青三征匈奴,收回河套地區,置城朔方,“寇可往,我亦可往!”雄才大略的武帝甩開膀子同匈奴大幹的時代悄然而至。
元朔六年二月,漢武帝結束休戰,以大将軍衛青為統帥,博望侯張骞為校尉參軍,中将軍公孫敖,左将軍公孫賀,前将軍趙信,右将軍蘇建,後将軍李廣,強弩将軍李沮等将校共十餘萬騎,北出定襄數百裡尋殲匈奴,鞏固邊防。
“快快快!”長安城外兵影重重,紅塵滾滾,開拔在即。
自那日舒醴從侯府回舒宅,已有四五日。這幾日,她白日在總行打點,勤勉業務,時常晚膳過後方才回去,京城酒行營生已熟悉大半,顧翁時常放手讓她單獨打理,隻是從旁協助。
這日酉時三刻,舒醴車駕從西市回去,行至橫門大街,忽見一高擎羽檄的傳令兵呼嘯而去,直奔未央宮的方向。舒醴探頭出了車駕,聽得路人議論:
“怕是又要開戰了。”
“是了,前幾日見長平侯府兵甲出入頻繁。”
“這次定是衛大将軍挂帥!”
……
舒醴見街上行人匆匆,有神色凝重,也有大快人心。
“小姐,”箓竹神色緊張,“是要打仗了嗎?”
“不必憂心,”舒醴安慰道,“我大漢威武。”舒家營生遍布南北,消息自是靈通,舒醴也時有查看官府告示,幽幽道:“大漢朝今非昔比。”
“走吧。”舒醴放下車簾子,叫車夫繼續趕路。
“小姐,”箓竹好似想起來什麼,“那這次若是衛大将軍挂帥,那……霍家郎官可會同去?”箓竹自來京城,坊間天天聽到的消息十之六七皆是關于霍家少郎。
是了,這花柳繁華地,長于王侯貴胄慣養的傲嬌,率性磅礴,錦衣華裘,駿馬英姿,的确是年少富貴,意氣風發,占盡人間風流,皆是舒醴進京半月耳畔的霍家少郎。
“不知。”舒醴淺道,腦中閃過衣櫥中尚未找到時機歸還的玄狐裘領披風。
她與他,本就是不得相交的兩條線,大抵,再也不會見了。
念及此,她嘲弄地笑笑。車輪砸砸,人聲繁華。
“少郎,”畢城和齊豐一身甲胄,腰佩利劍,“骠姚營八百騎整裝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