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别的?”霍去病咽了一口青菜。
“沒有。”畢城可是跟了一整天,直至舒醴回城才往雍城來。
“下去吧。”霍去病擡手示意二人退下。
齊豐被二人弄得一頭霧水,出了房門便問:“那日出城,少郎叫你離開便是此事?”
“正是。”畢城答得認真。
“少郎怎麼打聽起舒小姐來?”齊豐嘀咕一句。
“你不知為何?”畢城挑逗。
“為何?”
“你想想辋川鎮。”畢城玩味一笑,“我喂馬去了,明日還要回城呢!”留下齊豐廊下一人苦思。
話說那日城門遇見,霍去病便使喚畢城跟着舒醴出了城去,為的是護她周全。
夏至大典後,武帝大駕翌日返回長安,依朝例于未央宮宴請群臣。
“春陀,”武帝命道,“将那冰窖的冬冰拿出來,分與愛卿們消暑避伏。”能得天子禦賜冬冰,曆來是夏至厚禮。
黃門将早已用錦帛包裹漆盒封蠟的冬冰送上殿來,依次擺放在賓客席上,隔着漆盒也能覺出冬日的清涼。這些僅是禮盒,每家分上冬冰的府邸,此時已由少府派了黃門将各家其餘冬冰送到府中。宴席直到戌時方休,群臣皆叩拜陛下聖恩,領了三日的沐休出宮回府了。
相思暮色裡嵌了新月朦胧,長安街巷星燈未滅,更聲一慢一快。霍去病棄了車馬,獨自走在青磚大街上,腰間挂着赤金令牌,赤焰大繎的護腕格外惹目,酒醉夜風,隻聽到鹿皮雲紋刺繡長靴落地聲輕。
自辋川鎮後,他因祭禮大典抽身不出,未曾有舒醴任何訊息。霍去病想着那日舒醴神色惶恐離去,想來定是吓她不淺,不覺竟走過冠軍侯府拐進了舒宅巷子。
“呵!”霍去病甩甩頭,“竟是醉了。”擡腳要往後去,卻聽得舒宅大門“嘎吱”一聲開了半扇。霍去病下意識閃到牆角,聽得門内聲響:“現下已是宵禁,如何去得南齋坊?”一個小厮私語:“隻要不出坊裡,如何去不得?”說話間見兩個小厮邁出大門,手裡提了食盒。
霍去病看了眼天色,也覺腹中空空,轉身朝南齋坊跟去。
這南齋坊吃食小酒乃長安一絕,大江南北菜系荟聚其間,菜品精緻環境優雅,上至高門顯貴下到布衣百姓,但凡吃過這家酒菜的,無不稱贊。京中子貴常邀約至此,飲酒談詩,打發閑暇;或是三五好友小聚,也是個好去處。霍去病是常客,自征戰回京,尚未得空一來。
“公子裡面請!”跑堂的見了霍去病,徑直将他引入樓上雅間。
霍去病挑了一間臨街雅間坐下,正是玉竹閣,點了常要的幾樣點心和小菜,溫了壺酒,便叫小二退下。對面街市因着夏至節氣好生熱鬧。
“畢城,少郎呢?”山岚立在大門處,見畢城同齊豐牽了馬回府,卻不見少郎同在。自少郎随駕祭祀出府,已是六七日有餘。
“少郎從宮裡出來便叫我們先回來,說的自己走走。”畢城說道,“你且先備下熱水,今日趕路不少。”
“已經備下了。”山岚接過來霍去病的外出随身衣物,穿過前廳往主院來。宮裡夜宴定是喝了酒,山岚早早溫好暖胃的參湯,摸了摸湯池熱水,将換洗的衣物搭在花梨椸枷上。夜還早,山岚合上房門退下做點心去了。
夜風清涼,最撫人心。
這酒不甚濃烈,霍去病又叫了幾壺,拎起酒壺獨飲。暮色深邃,街燈恍惚,闾裡上方浮雲染了胭脂,投映蓮池半盞羞澀。從這裡望過去,恰能一眼望見橫門大街路口,那日約見閣間,她必也翹首,畢竟玉簪緊要。